早上八点他回来的时候,她正在院子里练习骑车。
太阳把浓雾晒化了,空气湿润,草木清新,仿佛整个世界浸在一杯冰薄荷酒里。他从车库里走出来,远远见她和单车较劲,她胳膊往右用力,而那辆车偏向左越行越远,歪歪扭扭,终于她和车都重重摔在草坪上,单车竖起来,前车轮在空中快速转动。
“原来你不会骑车。”
她趴着不动,一听见他的声音立刻挣扎着站起来,背对着他,拍落腿上的浮草,拍不去已被洇湿的水痕。半晌才转身面向他,微笑道:“因为你当年还没有教我骑车就走啦。”
他听罢只是沉默不语,往前厅去了,将她遗在院子里。
她望着他的背影出神。自小演绎王侯将相,哥哥走路的样子十分潇洒好看,有件无形的披风在他身后摆动似的,步上台阶时,亦如君王走向他的冠冕。
前厅的大门敞开,遥遥见他走到那幅楹联下,顺手在月琴上随意一拨,发出几声泠泠,身影向右一晃便看不见了,像演员谢了台。
她继续练习了一阵子,摇摇晃晃骑到落地窗前,看见他换了一身日本绸的睡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报纸,小猫爬到了他的腿上,两只小爪子不断拍打着报纸。
“咚!咚!”
听到敲玻璃声,他的一张俊脸从报纸后抬了起来。
她双脚撑在地上,双手扶着车把手,笑吟吟在说话,隔着玻璃听不见。外面很亮,阳光下无声而灿烂的她,只像是一段并不存在的回忆。
他将报纸合上放到一边,揪住小猫的脖子,扔它到一块抱枕上,起身走到门外。而她也往门厅方向骑了两下,歪歪扭扭差点倒地,脚踩在台阶上才稳住。
“我给你做早餐,你教我骑车好吗?”她笑得狡黠。
他严肃了起来,静静看着她的眼睛,“阿娴,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我现在没兴致也没空教你。”
她怔了怔,尴尬地低了头,不敢去看他,看着草地上的一蓬长春花出神。
学骑车为了方便上下学才是主要的原因,只是他说起当年,她心里也有了憾恨,整个上午她都在院子里摔来摔去,像在和什么凶猛的东西打架,且绝不服输。
他每每从书房窗口望下来,她不是撞到篱笆上,就是飞扑在草坪上,有时候躺在地上抱膝揉半晌才能起身。
中午他下楼时,见她坐在客厅里,在沙发上抱着腿,用沾过酒精的棉球,专心清理着腿上的伤口,不时疼得一抖,然后嘴里发出“嘶…”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