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凯心想,现代已经有了耻骨联合推断年龄的办法,可惜他是个侦查员,不会这办法,要不然可以帮他们再把年龄精确一些。
“只能从郭头镇的那个做烤鸭的饭店开始查了。”老马说。
“尸体都在这儿倒立好几天了,饭店老板能记得住吃烤鸭的人?”年轻公安问道。
“这年头,能吃得起烤鸭的人,不多吧?”老马说,“只能试试看了。”
“你们解剖完了,就这一个结果?”冯凯问道。
“四天到五天前,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吃了烤鸭,应该还喝了酒,四个小时后,被人用奶头锤反复击打头部导致颅脑损伤死亡。随后,尸体被凶手运到了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扔进了井里。”老马掰着手指,慢慢地罗列着,说,“这么多线索,还不够啊?”
冯凯揉了揉太阳穴,心想线索是不少,但是从何查起呢?即便从饭店老板那里问出点什么,查清死者的身份也不会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吧?
“我发现了血指纹。”顾红星拿着死者裤子的一块布料走了过来,说,“死者的裤子上,有一枚清晰的血指纹。喏,我把有血指纹的裤腿给剪下来一块,你们看看。”
大家都愣住了,因为大家都知道在一起命案现场中,发现血指纹意味着什么。
“不错!死者头部多处创口,会留下不少血,凶手手上也会沾着血,这时候拖动死者的裤脚,就会在死者的裤脚上留下血指纹。”老马拍了拍手。
“不,不是拖裤脚,凶手是架着死者的上半身拖动尸体的。”顾红星自信地说道,“死者的双鞋后侧都有新鲜的磨损痕迹,我们走路是不可能磨到鞋的后侧,所以肯定是拖动形成的。”
“哦,这个不和你抬杠,反正对破案也没什么用。”老马笑了笑说道。
“不,有用。”顾红星说,“凶手是架着尸体的上半身,向后退,尸体的双足后侧和地面摩擦,一直到井口。我刚才看了井口边,因为天气干旱,土地比较硬,但尸体的双足还是在土地上划出了两道摩擦痕迹。我沿着这两道摩擦痕迹寻找,发现在靠近井口的地方,这个痕迹发生了中断。”
“中断了是什么意思?”老马问道。
“中断了,就说明拖拽的过程中,在这里发生了停留。”顾红星说,“我判断,凶手应该是把尸体拖到这里,看位置比较隐蔽,就把尸体放下了,来到了井口边,掀开石头井盖。”
“井盖上没有指纹?”
“没有,井盖是粗糙的水泥块,不可能找到指纹。”顾红星说道,“因为掀开井盖需要很大的力气,而且井口边缘的土壤相对松软,所以凶手在井边留下了一枚残缺的立体足迹,初步看鞋底花纹,是解放鞋。再仔细看地面上的摩擦划痕,一直延伸到这枚立体足迹旁边。”
冯凯看了看井口,发现井口确实有一堆顾红星刚才倒上去的石膏,用来提取立体足迹。真没想到,自己这么一走神,这家伙居然干了这么多活儿。他难道不累吗?
“这口井是废弃井,如果足迹不是报案人的,那很有可能是凶手的。”冯凯点了点头,说道。
“肯定不是报案人的。”派出所民警插话道,“报案人穿的是布鞋,这个我很确定。”
“只能说,等我们有了嫌疑人,能和嫌疑人的足迹比对上最好,比对不上,也不能说嫌疑人就没有嫌疑。”老马说道。
“如果我们可以确定那两条摩擦痕迹就是死者的鞋后跟摩擦出来的,这个痕迹的末端足迹和摩擦痕迹同样新鲜,加之井盖又能确定平时是闭合的,那么这枚足迹的证明效力就应该增强。”顾红星坚持己见,“我虽然无法单单通过地面的摩擦痕迹和足迹来判断它们形成的具体时间,但是可以结合死者鞋子来判断。死者鞋后跟的摩擦痕迹是非常新鲜的,说明很有可能就是死亡前磨损的。恰好,地面上又有条形拖擦的痕迹,和死者鞋后跟的摩擦痕迹吻合,这就说明地面上的拖擦痕迹是新鲜形成的。而那一枚足迹的新鲜程度和地面拖擦痕迹的新鲜程度吻合,说明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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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新鲜的。那么就可以证明足迹很有可能是凶手留下来的。对了,我看了死者布鞋的鞋后跟摩擦痕迹,一定是新鲜的,一定是和这里的地面摩擦形成的,只可惜,光线有问题,我没法拍摄得更清楚。”
这个复杂的逻辑题,让冯凯都仔细思考了一会儿,才想明白顾红星要表达的意思。
“用翻拍架啊。”年轻公安似乎没有想那么多,说道。
“我们没有。”
“我们有啊。”年轻公安一边说着,一边跑到一辆挎子旁边,从车斗里搬出一个灯箱和几个金属件。他只花了五分钟,就麻利地用扳手把几个零件组装了起来,和顾红星向往的翻拍架一模一样。
“可是,这荒山野岭,没电啊。”冯凯很是好奇。
“有这个。”年轻公安拿出两根连着电线的钳子,把钳子夹在摩托车的电瓶两极,然后发动了摩托车,灯箱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他说:“怎么样?随时取电!”
“你们居然有这么贵的东西。”顾红星有点羡慕,连忙把鞋子放到灯箱上,用支架固定好相机,进行拍摄。
“这一定能拍得很清楚。”顾红星一边拍摄一边说,“鞋后跟的磨损痕迹,甚至鞋底皱褶里夹杂的泥土沙砾都能拍得下来。”
“我说你有必要多此一举吗?”冯凯看着顾红星兴奋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你都拿到血指纹了,还搞这些没用的东西干什么?”
“证据当然越多越好。”顾红星像是想起了什么,壮着胆子拿起尸体的手,抹上黑墨水,在指纹卡上捺印着指纹,说道。
冯凯知道,这个年代可能还没有“证据链”这个新鲜的名词,但是顾红星已经意识到了证据种类多的优越性,算是超前思维了。
顾红星仔细地把死者的鞋子前后左右都拍了个清楚后,看年轻公安要收起翻拍架,赶紧又把刚刚凝固起来的石膏足迹拿了过来,进行了全方位的拍照。一番拍照后,顾红星这才恋恋不舍地看着年轻公安把翻拍架拆卸成多个组件,和取电的电线一起重新装回摩托车的车斗里。
“这个,看起来没那么复杂啊,不就是灯箱加支架吗?”冯凯走到顾红星的背后,说道。
顾红星回头看了看冯凯,没有说话,眼神里尽是羡慕。
“你有没有想过,领导不给我们买,我们可以自己做啊。”冯凯拍了拍顾红星的肩膀,在他的耳朵边说道。
顾红星再次回过头来,眼睛里闪着光芒。
“你以前不是当过玛钢厂的工人吗?手那么巧,还有我帮你,肯定能做出来这个东西的。”冯凯自信地一笑。
现场勘查和尸体检验已经结束,两地公安人员在一起商量了侦查破案的分工。因为尸体距离云上县火葬场比较近,所以由云上县公安局的同志们负责想办法把尸体送到火葬场去保存。
唯一能够做红皮烤鸭的饭店在龙番市境内,死者又穿着龙番发电厂的制服,所以对尸源的寻找,则落在了冯凯他们的肩上。一旦查明了尸源,则根据死者户籍所在地,来决定由哪一边公安负责主导此案侦查。
冯凯一行三人,凭借记忆沿着来时的道路返回,开了大约十公里的时候,来到了郭头镇。
老马不疾不徐地挪着步子,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红皮烤鸭就在这个镇子上。”
直到这个时候,冯凯还在因为能根据一个吃食寻找尸源而叹为观止,看来物资匮乏的年代,也有物资匮乏的好处啊。
随便问了几个镇子上的群众,一说到红皮烤鸭,大家都指了指镇子东边的“第五生产队食堂”,说里面的大厨郭有富的拿手好菜就是红皮烤鸭,只不过这种“独门绝技”不轻易展示,大家都没吃过,也不知道好吃不好吃。
吉普车开到了生产队食堂门口,冯凯大失所望。这个具有“独门绝技”的食堂,门楼子破破烂烂的,和其他生产队食堂没有任何区别。走进了食堂,他看到了正在忙碌地收拾着午餐残羹的老两口,应该就是会做红皮烤鸭的郭家老两口了。老两口衣着朴素,戴着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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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的套袖,用抹布擦拭着破旧的木质餐桌。郭有富的裤子上还打了两个补丁,围裙上也有补丁。冯凯知道,这个年代,即便有人会做别人不会做的东西,也不能售卖,如果是私自售卖,那可就得担个投机倒把
(1)
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