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煌送走凤初炎,转身看向床里少年,同时为其解开束缚,他看那少年还闭眼不动,出声道:「别装睡,方才那些话你都听见了,你是我的剋星。」
兰虹月从对方话里听出笑意,不知该怀疑是自己听错还是对方脑子坏了,他睁眼斜睨那男子说:「你怎不杀我?」
「我为何要听你的?」
兰虹月瞇起眼,邪气一笑:「你不杀我,总有一天我剋死你。」
宸煌一边的唇角微微翘起,有趣道:「你生得这么一张温顺无害的脸,原来也能笑得这么坏。」
「再坏也比不上你们师徒。」兰虹月想起凤初炎的谎言和这一连串的灾难,又补上两字:「噁心。」
宸煌被骂非但不恼火,还低低笑了几声跟他说:「你这样顺眼多了,比你妹妹顺眼。」
兰虹月虽然常和妹妹斗嘴,却也不喜欢别人贬低她,立刻回嘴:「胡说,她是我见过最顺眼的女子。」说完又皱眉补了句:「除了竹秋和蕴春姐,就属她最顺眼。」
宸煌又忍不住笑出声,随意附和说:「是啊,心里喜欢,自然瞧什么都顺眼了。」语毕,他像雕像般立在床边不动,仅有发丝飘逸。他对师父的安排很抗拒,不管福星是谁他都无所谓,也并不喜欢兰熙雯,可是对这少年却莫名的包容,只是他说不上原因,也懒得去深究,就暂时当养盆草也好,倒也不是期待能改变什么,只是想藉这少年看一看师父和其他神仙的反应,图个消遣罢了。
僵在床里的兰虹月因摸不透对方心思而感到不安,他握了握拳,左手银戒还在,但他仍不敢轻举妄动。由于看不穿对方那层面纱下的脸,兰虹月就往下瞄,盯着那男子仅露出一小截的白皙颈子看。对方衣着素雅,但是戴了不少贵重饰物,镶满宝石的金饰遮住了锁骨和前胸,简直是把宝物当作衣服穿了。不过这男子肩宽腰窄,手脚修长,连脖子也比人家长,好像还比凤初炎高大一些,大概龙族化成人形都差不多是这模样吧?
兰虹月不动声色和所谓的帝君对峙,知道对方打量自己,他也打量回去,还不小心起了杂念,既然不立刻杀他,他或许还有活路。
两者就这么互望了一柱香之久,兰虹月终于受不了了,慢慢坐起来,大红喜被滑落,他感觉身子微凉,淡白的云气从面前飘来一小团,他瞪了眼自己赤裸的身躯,面无表情抓起棉被蔽体。
「你脱我衣服?」兰虹月感觉不到这男子对自己有什么綺想和欲望,顶多是想欺负他吧?
宸煌老实说:「嗯,师父来了,我吓一吓他。」
兰虹月默默摸到自己下身,也是赤条条的,便小声嘀咕:「犯不着连裤子都脱。」
宸煌打算把师父所谓的剋星养起来,思量了会儿跟兰虹月说:「如果你还不想死,先遵守我说的几件事。一,不能揭开我的面纱或眼罩。」
「为什么啊?」
「会死。师父当初受伤就是做了这件事,导致他右眼也……」
「噫,他是因为这样才受伤到明澜谷么?」
宸煌没理他提问,接着讲:「二,不要擅自离开天镜海楼,以你现在的情形,出了这里也会死,而且会形神俱灭。」
「这样严重?你吓唬我?」
「不是吓唬,你这么弱,凡物或低等灵物适应不了神界,迎接你的喜轿和天镜海楼都是特别做的,不然你早就死了。」
「我是低等灵物?你……」兰虹月也明白这是事实,但还是气得讲不出话。「三呢?还有么?」
「没了。」
宸煌说完就逕自走远,兰虹月喊住他问:「喂,去哪里啊?我、我的衣服呢?」
「衣架上。」
兰虹月顺着男子指的方向看到衣架,可衣架上那一套是喜服,他转头再看,那男的已经不见踪影,他咋舌:「溜得真快。」
兰虹月躺回床上理清思绪,倘若那个蒙眼男说的是实情,那凤初炎就是他的仇人了。不过就连凤初炎都亲口承认了不是?而且他还记得凤初炎叫蒙眼男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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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对他们来说,六、七年比不上千百年的相处,但对他而言那几年的情谊很重啊。
想着这些事,兰虹月流着眼泪又睡着了,这次他睡得浅,好像并没有睡太久,而且睡醒后他冷静了很多,经歷刺杀失败后,他认为自己先前还是太衝动,报仇果然还是该找对债主才是。
这时常泽收到了帝君的命令进房伺候新主更衣用膳,看到裸身背对自己站在衣架前的男子时,吓得尖叫出声:「啊!你是谁?大胆狂徒竟敢擅闯帝君婚房,你把我们新主藏哪儿了?」
兰虹月也被她吓一跳,抓着喜服挡住身体说:「别叫了,常泽。」
外面立刻跑来许多侍女和侍卫喊道:「什么狂徒?」
「常泽姐姐你没事吧?」
常泽眼尖瞧见兰虹月手上的银戒,再看那男子的长相也和新主有些相像,出声安抚外面说:「没什么,你们都先退下吧。」
兰虹月低头叹气:「你帮我弄件男子的衣服来,等我穿好了跟你解释。」
常泽不敢置信瞪着他问:「你真的是新主么?」
「这要问你们帝君了。有劳常泽姐姐帮我找衣服。」
常泽认为天镜海楼很安全,难有外来者潜入,帝君也不可能放任不明来歷的傢伙在这里走动,于是把带来的饮食先搁桌上说:「我去去就来,外面有侍卫守着,请你别到外面四处走动。」
兰虹月看她有些慌张的跑去找衣服,拿开喜服看了眼自己的身子嘀咕:「我这样也不可能到处走动。」
常泽很快就找来一套男子的衣物给兰虹月穿上,并隔着屏风询问:「夫、夫人,为何您忽然就变成这样呀?小仙只听过一些水族能雌雄变换,或是花草精怪有雌雄同株的情形,不过兰族支脉广大,是小仙见识浅短么?」
兰虹月噗哧笑出声,穿好衣服走出来说:「不是你见识浅,我本来就不是兰熙雯。」
常泽惊讶得张大嘴:「可是……怎么回事?小仙、小仙不明白。」
兰虹月也不想透露太多,因此含糊回应:「你还是去问那位帝君吧。桌上的东西是给我吃的?」
常泽点头:「是。呃、不是、噫,对,是给新主的,您、您慢用,小小、小仙先告、告退。」
兰虹月刚打开食盒,想到那对师徒的事心情恶劣,但常泽结巴的样子把他逗笑了,端出盒里几样蛋羹、小菜和清粥配着吃,一边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的身后忽然冒出一道沉厚的男音:「好吃么?」
兰虹月被吓一跳,不过没喊出声,他回头瞪视那蒙面男说:「喂,你能不能出现时先打声招呼?」
「我叫宸煌。」
兰虹月不想和对方互通姓名,却听宸煌说:「我知道你是兰虹月。」
「喔。」兰虹月不怎么意外,神仙嘛,总有手段能探人来歷,何况这傢伙的左眼和凤初炎一样都有神通。
宸煌坐到兰虹月对面说:「在佶良城那会儿还一口一个恩公的喊,现在改口喊我蒙面男,不是曾说要报恩的?」
兰虹月舔了下唇上的菜汁,昂首回应:「说起报恩,我无以为报。报仇的话现在就能开始。」
「你现在是杀不了我的,小草。」
「我不是小草。」兰虹月一脸不满,吃喝的动作没停过。
宸煌接着说:「如果你不信,可以试试,但下场不会很好。若不是我把你的剑弄没了,此刻你已经无法坐在这里吃东西了。」
兰虹月算是稍微听懂他的意思,确认道:「如果我刺杀你,会先反伤自己?」
宸煌没回应,算是默认了。
兰虹月看宸煌那副随时变成雕像的样子也懒得再聊,接着解决眼前的饮食,两者暂时无话。兰虹月虽然吃得津津有味,但他有办法不发出半点声音,所以室里很安静,这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坐在神像旁吃供品,他嚥下食物后问:「你要不要也吃一点?」
宸煌没动静,兰虹月蹙眉嘟噥:「蒙着脸也不晓得你是怎样,坐久睡着了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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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好吃么?」宸煌又回到一开始的问题。
兰虹月不懂这有什么重要的,吐了口气回答:「不差。」
「我看你好像吃什么都好吃。」
「……」兰虹月没应话,他心里还很乱,旁边这位神灵也很古怪,他还没摸清对方是个怎样的傢伙,不过既然对方不像是要杀他,可能就是有求于他?或是他还有利用价值?想到这里他问:「你留着我,是有别的打算?」
宸煌坦然应了一声:「嗯,想气一气师父。」
「就这样?」
「师父说你会于我不利。我好奇你会如何祸害我。」
兰虹月皱眉,古怪的睨他说:「你就不担心么?万物皆有天人五衰,你不怕?」
「你都说了,任谁皆有天人五衰,怕有何用?况且我好无聊。」
「什么?」
「无聊死了。」宸煌语气平静,但明显是在抱怨。
兰虹月怀疑是他听错,蹙眉失笑:「你是要我陪你玩?」
「没什么好玩的,只有无尽的,无尽的,空虚。」
「那你留我做什么?」
宸煌好像被问得有些不耐烦了,起身又说了一遍:「无聊。」话音未落,身影已杳然无踪。
兰虹月皱眉嘀咕:「什么啊,这怪傢伙居然是神界支柱,看来神界没救了。」他想了想,宸煌也不像是多聪明睿智的样子,莫不是个傻子?这傻子也许仗着一身神力就懒得动脑子也不一定,如此一来他不就有机可乘?
此时宸煌来到新房外和那些侍女、侍卫们说:「往后兰虹月就是天镜海楼的另一位主人,不过他还未能适应神界,因此未经我允许,他不得离开这里,若有访客,只要他同意的话也能放行。你们也都听他命令就是了。」
他们齐声称是,等帝君离开后,许多小仙女都围着常泽问:「新主不是叫兰熙雯么?」
「就是啊,怎么变成兰虹月啦?」
「兰虹月是谁呀?也是兰家的子弟?」
常泽一脸尷尬的微笑应付他们:「这个我也不清楚,总之帝君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
神界的生活几乎什么都不缺,兰虹月在这里一点都不饿,也不渴,这儿的灵气远比他待过的任何地方都浓,不必靠灵石或饮食都很饱,穿着皆是天人所製的衣裳,不管什么款式都能自行变化成穿衣者的尺寸。少了为修炼、饮食这些事奔波忙碌,日子便空间很多,简直间到发慌。
兰虹月穿着常泽送来的杏色法衣,在这里无论行走坐卧都能修炼,灵气会自行渗入体内,拓展经脉无形中也变得温和舒畅,才过一天他就快找不到事情做,乾脆靠坐在椅榻一侧褶纸,一边梳理思绪。
大约中午时分,宸煌出现了,兰虹月心想好歹是在人家地盘,装装样子学常泽那样喊帝君,宸煌抬手扶起他问:「在褶纸?」
兰虹月扫了眼自己一上午的成果,点了点头。
宸煌坐到椅榻另一侧拿起一隻纸蝴蝶看,再拿起纸鹤问:「褶来下咒的?咒谁?」
兰虹月浅笑:「无聊才做的,没在咒你。这些下咒效果也不大。」
「就算咒我也只是徒劳无功,下毒、下咒那些对我无效的。」
「这么厉害啊,那你试过自己杀自己没有?」兰虹月的语气像在跟谁间话家常。
「以前试过几回,闯了祸,也没效,就没再试了。」
兰虹月好奇问:「闯什么祸?」
「以前试过几样刑具,只是暂时昏睡,醒来后神界乱了一会儿,底下可惨了,花了些时日收拾。后来知道光是砍断手脚和斩首无用,所以准备了毒液池子,打算砍了再化掉,可是血肉泡在池子里,反而让毒液喷发,神界不少处都遭殃,母亲和师父他们就禁止我再这么做。开了灵智的兵器更是接近不了我,杀我以前他们会先被消灭,慢慢就不再尝试了,没用。」
兰虹月惊讶得微微啟唇,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讲,垂首长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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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气,人家都死得这么努力了,他刺杀失败也不是很大的挫折吧。
「以后喊我宸煌吧,别叫帝君了,难听。」
站不远处的常泽听见了这话,颇意外的睁大眼,接着她就被宸煌赶出去了。
「你来做什么?」兰虹月继续挑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