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永韶看那位江叔叔对他点头微笑,他也不由自主点了下头,尾随在曲青阳身后朝一间客栈走,听到曲青阳喃喃低语:「这是吃了多少苦才变成这样啊,心疼死我了。」
江焕生拍曲青阳的肩膀安慰道:「现在人平安无事才是要紧的。」
曲青阳要了一间厢房,江焕生设下禁制,尚存戒心的曲永韶选择坐在离门口最近的位置,曲青阳坐在他对面,江焕生则到窗边那里留意附近的风声。因为本该在凤鸣山办喜事的其中一人出现在这里,明显是逃出来的,或许一会儿有追兵也不一定。
曲青阳问:「你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吧?」
曲永韶垂眼盯着桌面,不自觉微嘟起嘴,无奈又委屈的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醒来就什么也不记得,连自己姓名都忘了,第一个见到的就是徐絳昕,他告诉我,我叫曲永韶,父母双亡,我俩自幼一块儿长大,还订过娃娃亲。」
「呸,他胡说八道什么啊!」曲青阳没忍住,拍桌骂了句,又怕吓着小弟,收歛怒火说:「抱歉,你继续。」
「他说我中了泽天秘境一种毒蕈,是染在古剑碎片上的,跟他爹中一样的毒,解毒之法只能散功,所以他逼不得已帮我把一身修为都散尽了。还说有妖魔诱拐我,逼迫我结契,他杀了妖魔,自然就解契,又因为要为我续命,所以得再和我结契。」
曲青阳和江焕生听到脸色都不太好,曲青阳咬牙低语:「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敢这样欺负我小弟、姓徐的……」
江焕生走来握住曲青阳的手给予无声的安慰,再看着曲永韶说:「永韶,你被徐絳昕蒙骗了,千万不可和他结契。当初就是他造谣你和他交往深篤,我们隐居的济定山那里也无端多了许多生客,防碍修炼,所以我们才各自远走,找寻适合修炼的地方。我和你大哥一块走,你与丁寒墨一起,后来你们回无名岛修炼,也在那里结契。前些日子你来信提到你们想去泽天秘境寻亲,因为你的父母就是在那里遇上劫难的,没想到……如今事态会演变至此。」
曲永韶说:「我也不可能就此听信你们的一面之词,除非你们有证据,证明自己没撒谎。」
曲青阳点头道:「好,我愿立心魔誓,我对你方才所言绝无欺瞒。」
江焕生同样立下心魔誓,曲永韶听完他们俩立誓,当即变了态度跑去拉曲青阳的手臂说:「你当真是我大哥啊?你怎么那么高那么帅啊?不过我仔细一看,我们长得还有几分相像呢。」
曲青阳拍拍小弟的手浅笑:「我们是亲兄弟嘛。我收到你姐姐她们的信,她们应该也快赶来了,要在这个镇上会合。」
曲永韶一脸期待:「原来我有这么多家人啊,真好。」他笑容又忽然消失,垂眼疑惑低喃:「不过丁寒墨是我的道侣,那他如今在何方?徐絳昕说他杀了那妖魔,难不成……」
曲青阳赶紧安抚他说:「寒墨他很厉害,又不是人族,没那么容易出事的。你先不要慌。」
江焕生走向窗边,突然开窗将外面的人拍落地,地上趴着的青年痛呼一声:「噯呀、师父你下手轻点啊。」
「对不起,一时没认出你。」江焕生笑着拉起徒弟聂坤说:「有门不走,怎么从窗子进来?」
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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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无辜道:「我方才去买小吃,回头你跟曲大哥就不见人影了,我记得你们和槐夏她们约好在镇上客栈会合,镇上也就只有这间客栈,我就找来啦。」
一阵香风吹进室里,几隻白色蝴蝶从窗外飞过,江焕生浅笑:「说人人到。」
曲红叶和曲槐夏也从窗子飞进来,不过不像聂坤被误认而挨了一掌,曲青阳把小弟的事向她们说了一遍,曲红叶表面看似冷静,手却紧紧握着佩剑忍着不发作,而曲槐夏则是抱着小弟哭。
曲永韶有些尷尬提醒道:「我该喊你三姐?我失忆了,所以这就有点……嗯,我长这么大了,三姐你这样抱我不太好吧?」
曲槐夏哭花了脸大吼:「我管你的!我可怜的弟弟啊,该死的徐絳昕,老娘要剥了你的皮!」
聂坤深吸一口气过去安慰曲槐夏说:「我帮你,一块儿剥他的皮。」
「多谢。」曲槐夏看清是聂坤以后,赶紧拿出帕子擦眼泪,抚顺了鬓发,嗓音都变得细柔许多:「没吓着你吧?我是一时太气愤才……」
聂坤点头:「我懂。我也把永韶当亲弟弟一样看待的。」
曲红叶对小弟说:「大哥是医修,你让他看看是怎么了。」
曲永韶走到曲青阳那儿,曲青阳掐了一手诀,双手张出一道圆亮浅金色的光由曲永韶的天灵向下罩,光圈落到足下就消失,曲青阳轻轻握起小弟的手说:「记忆的确被封住了,不是太复杂的封印,只不过我修为不足,解不开这道封印。」
江焕生出声说:「我来试试?」
曲青阳摇头:「不,你也不成。」
曲槐夏着急道:「那要不我们一块儿上?」
曲青阳失笑:「虽说这也是个办法,不过我们各有各的法门和专精,一块儿上的话灵气驳杂,怕误伤了小弟,属于下策。还是另寻他法吧。」
客栈外面突然热闹起来,他们几人往窗外看,空中飞来一大队人马,有抬了红轿的,有奏乐的,那是一支迎亲队伍,而徐絳昕则骑了一匹赤红骏马领在前头,是头灵兽。
曲永韶被三姐、聂坤护到身后,曲红叶、曲青阳站在他们前方,江焕生则在最前头,这是他失忆以来第一次感到有点安心,他相信这些人就是他的家人,会和他站在一块儿。
徐絳昕认出江焕生,优雅微笑道:「这不是济定山那位江前辈么?还有曲家的人都在,这样正好,都来吃喜酒。永韶,过来。」
江焕生神情严肃道:「徐仙督,永韶不愿与你结契,此事就算了吧。勉强并不会有善果。」
徐絳昕眼神冷下来:「江前辈想阻挠我和永韶的喜事?我和他结契,全是为了他好,他散功后元神过于耗弱,又失了记忆,我愿与他共享寿元、同担劫难,也会一心一意待他好,为何你们不允?永韶,我对你有哪一点不好的?你不信我么?为了你,就算是豁出性命我也在所不惜。」
曲永韶探头看徐絳昕回应道:「本来不必你豁出性命的,我也不稀罕你的命。不过我说了,最讨厌被骗,你对我撒谎,你真要豁出性命的话,现在就可以去死。」
徐絳昕蹙眉:「永韶,他们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这其中肯定有不少误会,所以你才这么看我。」
曲永韶昂首喊道:「这简单,那你也立心魔誓吧。你敢么?」
徐絳昕并不回应此事,反而提起不相关的话题:「江前辈,诸位曲家道友,我是诚心邀你们来山庄作客,对永韶也是真心的。而且託永韶的福,不久前我才能够进阶化神期,修为更上层楼。」
曲永韶不满道:「你别拿修为威胁人!」
又一伙人马从空中飞来,带头的是魏燃,那一头火红长发的男子乐呵呵跟曲永韶打招呼:「这不是曲兄么?我还纳闷怎么等这么久没见两位新人出面,原来都在这里啊,仙督亲自来这儿迎亲啊?不过永韶怎么没穿喜服?」
曲永韶大喊:「我不跟他结契,我是被逼的,不结啦!」
徐絳昕身旁侍从忙着解释:「这其中有些误会,魏少主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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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山庄等候吧。」
魏燃笑说:「我看你们也别忙啦,其他人也等了许久,我也想帮点忙,乾脆就邀他们一块儿过来了。」
远方天空陆续出现点点亮光迅速接近,他们很快就看到那是一早都在凤鸣山庄等着吃喜酒的宾客,孙家、狄家还有其他修真门派的代表都飞来了。
徐絳昕冷冷看了眼魏燃,沉声问:「你想怎样?」
魏燃笑得有点痞:「我说啦,我只是想帮点忙而已。就像当初,徐家帮魏家那样……」
曲永韶虽然失忆,但也猜出徐、魏两家有结仇,其他人更清楚主因就是从前为了竞争仙督之位,两家互相算计而结下的恩怨。
其他跟着魏家过来的修士们都在观望,有人提议:「既然有误会,何不就此讲清楚?」
另一人附和:「是啊,我们等着喝喜酒呢。」
「是什么样的误会啊?」
徐絳昕说:「三言两语难以解释清楚,还是先随我回去再说吧,永韶。」
曲永韶回应道:「你还没立心魔誓,要我怎么信你?况且你所说的多半是谎言,诸位,我并非单纯的遇难受了伤失忆,是有人将我的记忆封印住了。我的家人找到了我,告诉我实情,也为了证明他们讲的都是事实而立下心魔誓,所以我信他们,而且我原先就有道侣了。徐仙督若想证明自己没骗我,此刻也大可以立誓证明。」
其他门派多是来看戏的,没想到会撞见这种事,但他们并不傻,曲永韶和那几人的势力比不过凤鸣山庄,他们不会贸然仗义相助,只是现在也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
魏燃听曲永韶对徐仙督撂话,大笑起鬨:「是啊,仙督,你快立心魔誓,好带他回去完成仪式啊。我们全都来帮你见证。」
曲青阳沉下脸怒道:「我不会让小弟到凤鸣山庄,想带他走,除非我死!」
曲红叶和曲槐夏也摆出开战的姿态,曲红叶说:「此事并无误会,是徐仙督想要强娶永韶。」
有人认出了曲红叶和曲槐夏,和同行者说:「那不是常月庵的弟子么?」
「常月庵,那她们应该不会乱说才是。」
「那不是器修江焕生么?连上乘法宝都有办法修好的那位。」
「是江前辈没错,江前辈为人正直,不会无故惹出纷争。」
「他弟子我认得,姓聂的青年,在我道友那儿待过,很有天赋,是个老实的孩子啊。」
「凤鸣山庄这不是仗势欺人了嘛……之前分明说是仙督从一妖魔那儿救回和他有婚约的道侣,怎么跟传闻不同呢?」
徐絳昕的随从听不下那些话语了,大声喊:「都说是很难解释清楚的误会了,你们不要讲些风凉话!」
孙蓉冷笑:「何时轮到你一个无名小卒来命令我们了?仙督只要讲清楚是不是强娶了曲公子就是,敢做不敢当么?」
场面更混乱了,不过底下凡人躲的躲,藏的藏,就算再好奇修真界緋闻也不敢冒出头来,免得被波及。
徐絳昕低声令随从们说:「你们安静,别吓着永韶了。」话说完就释出化神期的威压,令在场生灵全都难受不已,修士们还能勉强撑住,只是无法再分心聊緋闻,至于凡人则是直接呕吐、晕厥,或吓得屁滚尿流。
曲永韶本就虚弱,那威压的突袭令他当场跪坐在地上,摀嘴欲呕。曲槐夏连忙跑去护住他,注入真气护好他心脉,扭头对窗外半空中的徐絳昕破口大骂:「你丧心病狂啊!娶不到要杀人是不是?」
徐絳昕缓缓抬眼注视曲永韶,语调比平常更温和的低语:「有何不可?以我如今的修为,在场没有谁斗得赢我。」
魏燃冒了一头冷汗,脸色难看吼道:「你疯啦?你想和全修真界为敌?」
徐絳昕振臂释出华星剑说:「是你们逼我的。」
曲青阳感受到寒意与危机,猛地推开身旁江焕生,眼看华星剑的刀尖带着迸发的火光,即将刺爆曲青阳的头脸,被推开的江焕生拼命将人拽进怀中,不惜用后脑杓对上那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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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以为的血腥场面并未发生。
鏗、轰!
华星剑爆出一大团刺眼光亮,徐絳昕惊见雷电自光里散开,同时一股惊人又霸道的无形力量将他弹开,他往后翻飞落回灵兽背上,灵兽不安的踢着前足昂首嘶叫,他馀光见华星剑的剑身佈满冰霜,这本命剑正和寒气相抗而不时窜出细微电光,仅是这么握剑都让他犹如灼伤般难忍。
「稳住。」徐絳昕一手拉韁绳低喝,试图让灵兽安静下来,他额冒冷汗盯紧强光散去的客栈房间,窗外多出了三道身影,前方现身的二者分别是曲桓陵和苏惠诗,而站在他们身后的那个灰眸男子……
徐絳昕愕视那傢伙,咬牙低吟:「你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