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悼会是你和丧葬管家一起操办的。来瞻仰周家夫妇遗容的都是工作上的同事,和周围的邻居。他们的身体在车祸之中支离破碎,化妆师为他们整理了遗容,残破的肢体被藏在鲜艳花纹的寿衣之下,一个个样式奇怪的“寿”字好像会打转,像是漩涡,吞噬着你的喜怒哀乐。
二人被送进了焚尸炉里,这是你第一次经历死别。你坐在外头的走廊上,仰着头,睁着眼,毫无生气。
“家属过来领骨灰了。”工作人员在喊着,你呆呆地坐着,没有反应。
“家属?家属在吗?领骨灰了。”工作人员又喊了几声,你身边的邻居焦急地碰着你的肩膀,你大梦初醒,忙坐起来,接过那两个小小的,却有千斤重的木盒。
木盒被搭在一起,上边写了名字,还贴了照片。字是烫金的,照片是黑白的。照片上的人们都笑的很灿烂,笑得很鲜活。却因为颜色,因为色调,因为环境,硬生生将你们阴阳两隔。
这两个盒子很重。你抱着他们转身,看向周围的邻居。邻居们都哀伤地看着盒子,你看着他们。邻居们感受到了你的注视,心有灵犀地都退后了一步,让出了位置。你抱着沉甸甸的一生,没有人愿意接手,没有人愿意帮你。
你走到哪,他们让到哪。你累了,选择了坐下。你将他们抱在怀里,放在膝上,你的双手抚上他们灿烂的笑脸,你好似被感染了,你竟然笑了出来。但是焚尸炉的烟气好像走错了地方,居然走到了你的喉咙里,让你呛着,呛着呛着,居然流出了眼泪。
回去的路上,一车的人没有了在殡仪馆的沉默,他们吵吵闹闹,为了盼盼的事情吵闹。车子很小,坐了一车人,大家都挤在一起,只有你,坐在靠边的位置,周围空出了一大片的位置。
他们在吵什么,你漠不关心。你望向车外头的风景,你看着不断倒退的人车路树,你也不知道心头是什么滋味。
“妞。盼盼,你可有想法?”终于有一位邻居靠近了你,把你的注意力带回了车里。你转过头去看着他,他不敢看你,转过头去看了大家一眼,才转过头来,深吸一口气之后,跟你说话,“就是盼盼的事。盼盼还那么小,不能没有人管。我们也是想接手的,但是你也知道,我们家两个人都有工作,孩子也有了一个,所以实在是不能帮你。这车上的大家也是,有工作的有工作,有孩子的有孩子,实在是......”
“嗯,知道了。”你低下头去,摩挲着木盒的边缘,打断了他说话。他顿住了,看了看身后,又继续说,“盼盼也是个命苦的,刚来不久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们也可怜她。但毕竟还小,不能不管,你看这盼盼的事。”
“这事情我会自己想办法,就不给大家添麻烦了。”
听你这么说话以后,车子里好像空气都多了一些。那男人又说了什么,你不想听,但你最后下车的时候,他拉着你,犹豫了好半晌,才和你说:“要不,带盼盼去庙里转转?你看......”
盼盼你决定自己养。
肇事司机在车祸中也离开了。那家里的人怜惜盼盼还小,给了点赔偿。周家夫妇的单位也给了丧葬费和抚恤金,但这些,都不足以让盼盼衣食无忧地长大。
你还是得工作。
不得已,你找了保姆。
保姆是在路上找到的。你和盼盼在饭馆吃饭,有个女人笑意盈盈地找上了你,和你说话,“姑娘,孩子不应该这样带。你这样她会不舒服的。”她接过你怀里的孩子,调整了姿势,喂着盼盼米粥。
果然,到了她的手上之后,盼盼不哭闹了,乖乖吃下了一碗米粥。你也得以喘息,着急忙慌地填饱肚子。多日的忙碌,竟然让你吃了一大碗饭,真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