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程雨确认后,对白芽说道,“我带你回去。”
她心中已对这小姑娘冷淡下去,只面上不显罢了。不管白芽和那得到血锈刀的修士之间是什么情况,她只做到她答应的事。
……
朗擎云正在练剑,他在练飞霜剑。
自上次险些失控后,他就发现飞霜剑法可以帮他平复心境。
觉察杀念打灭杀念、用别的念头去压制杀念。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比起道种和血锈刀,他自己的力量实在太弱,所以他更多的时候还是得靠拉扯二者之间的平衡,在间隙中努力增长自己的力量。
但心神长久被二者牵扯,有时候朗擎云会觉得自己正在被撕裂。
那是一种很古怪的感觉,他觉得自己正在发疯。也许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他就会真的疯掉。
好在,他还能拥有一个用来休息的梦。
朗擎云放下剑,再一次入了梦。
梦中的年轻人还在寻找一个可以掌握这柄剑的人。朗擎云已见他寻找过许多朋友,每一个人都有可以掌握这柄剑的理由,但他们每一个人都失败了。年轻人看上去越来越疲惫,但他一直没有放弃。他心中好像还有方向。
现在,他又打算去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朗擎云跟在他身后,见他走入了一条闹市的街道,停在一个卖肉的屠户面前。
在看到这个人时,朗擎云忽然懂了。这是最后一个人。
当从不杀生的人、端方刚正的人、一诺千金的人……都没有办法克制这柄剑,那么,就只有找一个能够喂饱这柄剑的人了。
年轻人的屠户朋友也认出了他,对着后面一指:“你先去我家等我,我卖完这些肉就回去。”
说罢,屠户就大声吆喝起来:“卖肉了卖肉了啊!今儿要早早收摊,每斤便宜三文钱!”
他这一吆喝,摊子上的肉迅速减少起来,很快就卖没了。
屠户开始收摊。有来得晚的,看见最后一大块肋排,急道:“别收别收,这个我要了!”
屠户道:“这个不卖,我自己拿回去吃!”
那人只好遗憾跺脚,“哎呀”叹一声走了。
左右相邻的摊主拎着抢到的肉,对屠户笑道:“聂屠,你这是来了朋友?”
“那是!”聂屠户拎着肉提刀往回走,“我们好几年没见了,可不得好好叙叙旧!”
他也是个普通人,生来就在屠户家,跟着亲爹学的屠宰手艺,不是什么隐居的高人。没有人能想到,他有那样一个厉害的朋友!
肉在锅里咕嘟着香气,聂屠户和年轻人坐在树下笑:“你这个样子,我险些没认出来。”
年轻人也笑。他和之前的模样又不同了,脸上的胡子修薄了许多,头发也换了样子。
“我是来给你添麻烦的。”他说道。
“什么麻烦?”
年轻人又取出那柄剑。他想请聂屠户以后每日屠宰时,都用这柄剑来。而且,尽量不要被别人看到。
年轻人已经另打了一个铁鞘子镶在剑的直刃上,将它伪装成一柄长刀。但还是要以防有人认出它,招来麻烦。
“这算什么?谁不知道我聂老屠的怪癖?”聂屠户拍胸脯道。
他本来就有这个怪癖,杀猪时不喜欢旁人看着,左近的人都知道。他手艺好,杀猪宰羊一刀毙命放血干净,分出来的肉干净不腥,也没人在乎他这怪癖。
他拿着剑稀罕地看着,笑道:
“没事儿,咱这儿别的不多,就是要宰的牲口多!前阵子我还接了给赵府送肉的单子,他们大户人家有钱得很,每天赶到我这里要杀的猪都有好几头呢!你这剑再邪性,我也能给它喂饱喽!”
作者有话说:
来时草白芽,归时青郁郁。——《上马》宋晁补之
第40章
年轻人这一次并没有离开聂屠户的家,他就在这里住下,看聂屠户每日以这柄剑杀猪宰羊。
聂屠户的手艺很好,他有自己用惯的刀,因此,两人都以为他刚开始用这柄剑杀猪的时候必然不太习惯,需要适应一阵子。但聂屠户在第一次用它杀猪的时候,就做得很顺利。
“真顺手啊。”聂屠户感慨道,“比我用了十好几年的刀要顺手。”
年轻人脸色发沉。这柄剑在每一个人手中,都会很快变得顺手。
聂屠户用这柄剑杀猪、宰羊、分肉,偶尔还会杀一次牛,每一次都很顺手。
他拿着这柄剑的时候,眼睛只要往猪牛羊身上一瞅,就能知道在哪里下刀最顺,可以沿着骨头缝、依照肌理轻易分割。
朗擎云看着聂屠户的目光落点,他很熟悉这种感觉。他拿着血锈刀的时候,它也在指引自己该往何处下刀。
聂屠户越用越喜欢这柄剑,这柄剑好像也真的被每天不断的杀戮安抚了下来。
但年轻人心中还是紧绷着一根弦。
反倒是聂屠户安抚他:“没事儿,你看我现在不挺好的吗?它也挺安稳的。也许它没那么可怕,你只是找错了方向。我是个粗人,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我知道这世上肯定得有我们拿刀吃饭的一行当。就算没有了大头兵、没有了刽子手,还得有我们杀猪匠一行。人要吃新鲜的肉,自己杀不来,就得有专门杀的。这世上行当那么多,有要沾墨的笔,就有要沾血的刀。它要杀,就给它杀。”
堵不如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