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猿歪头想了想,站起来四处看看,先把倒了的桌子扶好,能收拾的都收拾起来,然后找了一根草藤来,把坏了的竹椅绑在背上,攀树援岩的下山了。
之后几日,剑阁里多了个奇观。一个白猿背着个坏了的竹椅,见到人就上去拦住拜一拜,求人家教它修竹椅。等竹椅修好了,它又背了个坏炉子下来,可怜巴巴的样子。
没过两天,剑阁就都知道了,起云峰上的那个白猿捣蛋弄坏了家具,被罚去修呢。
不过,比起这个传闻,还有一件更吸引人的消息:剑尊把他的剑融了!
这消息是从灿炉谷的弟子们口中传出来的,许多人都亲眼瞧见了,没得作假。
剑尊那柄剑好像也用了挺久的,好好的,怎么突然把剑融了?
若是别人如此做,这事必不会引起这样大的关注,但那可是剑尊啊!
剑阁弟子们虽然好奇,却没人敢直接去问剑尊,于是一个个都猜了起来。
“依我看,没那么复杂,祖师就是用腻了想换一柄新剑。你不也都有了好几柄剑,结果前两天在福德阁看见一柄飞剑,又倾家荡产地去买回来了吗?”
“去!那柄飞剑可是星石炼成的!我喜欢买来又怎么了?我的每一柄剑都是我的宝贝!假如祖师是用腻了想换一柄剑,可是也没见他带上新的剑呀。”
“难不成新剑还没有炼好?”
“哪有还没拿到新剑就先把就剑融了的?要我说,也许祖师的新剑是一柄威力极大、剑出必斩来者的那种宝剑!所以才不能展示出来。”
“瞎说什么呢!到祖师的地步还有什么不能控制的法宝飞剑?”
“现在不是乾坤正乱着吗?说不定这柄剑就是专门为那些外敌准备的呢!”
一群闲来无事的剑阁弟子们八卦了好久,最终选出了一个最靠谱的结论:祖师他老人家应该是又有了突破,再也不用剑了。
且不管这群剑阁弟子们怎么传,白猿总算是把院子里的东西都修整好了,顺带学了一手的木工手艺。
白猿也注意到了,那日双文律带着剑离开后,回来时就两手空空了,此后身边也一直没有剑。
它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却直觉是与那个奇怪的自称“剑灵”的家伙有关。白猿虽未见双文律对此有什么反应,却从其他弟子那里看出,每一个剑修都很重视自己手中的剑。
白猿想了想,在休息时间离开峰顶,钻进了山林当中。
第二日早上,白猿来到山顶竹院,没有如往常一样带着自己采集的清露,而是抱着一块金石来到双文律面前,咧嘴指着金石呦鸣几声。
双文律见到金石,摇摇头:“我不要,你去上早课吧。”
白猿困惑地拨了拨金石。是这块金石不够好吗?
早课结束后,白猿又钻进了山林,忙了不知多久,又背了一块金石上来。
双文律仍是不要。
白猿就这么每天去找金石,有时找得到,有时找不到,每次找到了,都奋力将之带到山顶。
起云峰常年受灵气滋养,又为剑阁七十二峰之一,历剑意洗炼。连峰上的剑竹都可以算得上是不错的灵材。
白猿找来的金石都不是凡物,而且越来越好,但双文律却总是不要。
又一日,岑瑞受双文律所召,来到起云峰。
此时正值清晨,空气清甜洁净,草叶上沾着露珠。岑瑞走到小院外,竹扉自开,院中无人。
岑瑞循着簌簌轻响,一路走进竹林,在竹林深处的空地当中,见到了双文律。
双文律坐在一块青岩上,没披外袍,白衣垂于满地竹叶上,头发散披着,慢悠悠削着一柄竹剑。
岑瑞恭敬垂手站在三丈外,暗衬这柄竹剑的用途。是给白猿练习用的吗?
他又想到师叔现在还没有剑。
自从师叔把剑融了之后,剑阁弟子中已经出了很多传言。有说剑尊正在炼一柄神剑的、有说剑尊正在研究新的气剑功法的,流传最广、相信之人最多的传闻,则是剑尊又有了突破,悟出‘无剑胜有剑’,所以才把剑给融了。
他们还推测得有模有样:所谓‘无剑胜有剑’,是指不要把道心挂碍在剑上。剑阁修行,将道心寄托于手中之剑,将无形显化为有意,练剑即为炼心。但长此以往,又容易执着于剑,剑实际上只是寄托,早晚都要舍下,修行不应该挂碍在外物上。
因此故,有些弟子正在琢磨要不要效仿一番,不再用法宝飞剑,不追求飞剑的能力与效果,以期能够对剑尊的道路有所领悟。
但岑瑞看他们已是快走歪了。
都不挂碍了,还执着于有没有剑干什么?
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能够绕过这个弯子来。
正想着,双文律已削好了竹剑,试挥两下,佩在自己腰间,笑叹:“我要是再不佩上一柄剑,他们是不是都要把剑丢了?”
岑瑞这才明白,双文律这柄剑竟是给自己削的。
师叔已经用不着佩剑了,这柄剑与其说是给自己削的,不如说是给剑阁弟子们削的。
岑瑞不由胸中触动。
“走吧,”双文律起身道,“出去看看。”
此时太阳已升高,阳气渐升,露珠渐微。
小院中安静祥和,岑瑞觉出不对来。青云坪的早课已经结束,往日这个时候白猿都已经回来了,它现在却不在院中,是去哪儿了呢?
正思衬着,忽闻院外有动静。白猿两足抓蹬崖壁,两手握着一块约有拳头大小、乌突突的石头,奋力向上推举。
白猿天生神力,数千斤的石锁可随意抛玩,但对这块只有拳头大小的金石却如此吃力,可见其沉重。
双文律一拂袖,将白猿与石块都一起托上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