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惊晓死死闭着眼,他要花费住全部的精力才能控制自己不睁眼不去追逐那个身影。
最强剑修系统终于积累够了能量,将他强行转移了出去。
花海金云上的战斗仍在继续,没有谁去注意一个小卒。
夏遗的剑域笼罩了整个金云城,整座金云城的剑意都压在朱紫阁身上。
剑域之内,一切皆随剑主念动。但他却捕捉不到朱紫阁。
这说明朱紫阁能窥见他剑域的缺憾之处。
但这并不足以动摇夏遗。他已成为魔修,他的剑域早已与剑阁之道不同。舍弃包容圆满之后,只取一线之极——杀!
朱紫阁的力量像无声无息的雾,要悄然浸透到人心深处。可惜,夏遗的剑域凝练于杀,反倒难以动摇。
但越极致的东西,缺处往往也越动摇根本。
朱紫阁足尖点在花枝上,风过花摇,但那可怕的杀意使得风都凝滞了一瞬。
他的动作也慢了微不可查的一瞬,就此一瞬,那柄可怕的剑就已经袭到眼前。
朱紫阁仰身摆袖,层叠彩衣至轻至柔,迷乱人眼,像一场追逐人心的梦。
他退后十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紫棠的袖已被划破一道口子,露出下面殷红的衣色来。
漫天杀意已重重压下,朱紫阁拂袖泼开漫天金雨,每一朵金云花,都是一个空幻的梦,在他与夏遗之间,隔开层层叠叠遥远的梦。
“好利的剑。”朱紫阁飘忽的声音隔着梦境传来,“我记得,你曾经有一柄无锋剑,和现在这柄很像。你那柄无锋剑呢?”
那双魔魅的眼清晰地穿过重重梦境,落在夏遗的剑上,笑意深长。
杀气凶戾,坠花迸散,追进夏遗的神思,荡开一个青绿色的梦——
山气清幽,鸟儿在竹枝上一蹦,地上碎金似的光影霎时晃了起来。
院子旁有堆好的竹垛,吹竹叶的小调轻快穿过竹林……
一线寒光斩破竹林小院。幻象破碎,露出金雨坠地的魔城。
“你好像很爱猜别人,不如也让我猜一猜你究竟是个什么来历?”夏遗目光凶戾,“我百年一轮回之时,凉洲中可没有什么摩厌百城!”
他一剑荡空了漫天金雨,一剑如雷霆击落!
“你一直觉得是我在猜你。”朱紫阁仰面看着这一剑,轻声说道。他的神色在破碎的花瓣中近乎温柔。
“可实际上,是你在渴望被人知晓。”
他袖中滑出一支笔,这支绘心的笔沾风一泼,霎时绘出半城山色——剑阁的山色。
夏遗的一剑雷霆消散在山色当中。
朱紫阁扶着一支竹轻笑起来:“摩厌百城算不得什么。可你堕魔了九百年,心里怎么还执着剑阁呢?”
半城金黄半城青,半城仙山半城魔。
夏遗踩着一地金黄,慢慢抬起剑,双指拂过剑身,指腹上沾了一点红痕。
他咧开一个满是血腥气的笑:“摩厌百城算不得什么?”
朱紫阁按了按眼尾,那里有一线伤痕,正在慢慢渗出血。
夏遗刚才那一剑,竟是伤了他。
朱紫阁却又笑了起来:“好凶的杀意。”
“你对他的杀意这样大。所有人都觉得,堕魔一定是你的错。因为你有一颗魔心,因为你的师父是剑尊。一定是你辜负了他的苦心,浪费了他六百年的时间。可惜剑尊的一片仁心慈念——他们不都这么说吗?”
自陆渐休在天宫中挑破夏遗堕魔之后,这件乾坤中已被时间掩过的旧事就再次喧热起来。
就连鲜少出门的夏遗,都已在别人口中将自己的故事听过一遍又一遍。
只要听到“夏遗有一颗魔心”,就没有人对他堕魔怀有质疑。好像,他的堕魔如此理所应当。
夏遗手中剑轻鸣,他眼底的凶戾愈发昂扬,好像对朱紫阁的话充耳不闻。
他曾经和朱紫阁打过一架。那一架打得十分不痛快,谁也伤不了谁。所以他也一直没兴趣再和朱紫阁动手。
但现在,他很有兴趣。
剑锋卷起无数竹叶,他竟将朱紫阁的幻境也纳入了自己的杀意当中,使这些幻象中的竹叶也成为了他的剑锋,每一片都有着同样可怕的杀意。
朱紫阁拂袖一卷,这些锋利可怕的竹叶化作了一缕轻盈飘散的墨色,墨色当中,只有夏遗的那一剑,杀意如锥直刺向朱紫阁的眉心。
“你为什么会堕魔?”朱紫阁问道。他退得像风中一缕捉不到的烟,可那双魔魅的眼始终盯着夏遗,黑白之间,挖开一切尘埃,露出底下血淋淋的旧伤。
“与你何干!”
双文律花了六百年,教他收敛魔念、修持道心、打磨出一柄无锋剑。
他把这个弟子教成了剑阁的阁主,六百年就登上了峻极峰第九层阶,立誓要成为剑阁历代以来最优秀的弟子、最有成就的阁主,要令剑阁成为乾坤中最好的宗门!
那样,才配得上他师父。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剑尊的成果,连他自己想这件事的时候,用得也是“双文律花了六百年”。没有人在意,夏遗也花了六百年去掌控这颗魔心,忍耐暴虐、压抑杀意、控制怨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