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着急。
他现在在识海里,其实是能看见外面兵荒马乱的情况的,风恪的医术在这个世界,说实话应该是顶尖的一类。
如果他身体没有附加的衰竭,说不准这一套下来还真的有活命的可能。
可惜,这不是原来的世界线,更不是连慎微原本的命运。
在原本连慎微的命运线里,他是被处以凌迟之刑而死的,宫渡有时候无法想象,连慎微究竟是抱着怎样的一种心态去赴死。
他被那么多人骂着,满身污名去赴死的时候,是不是从没有把自己再当成连瑜白了。
那些潇洒的、纯然的过往,真的能完全舍下吗。
人,和人设,是不一样的。
他会在剧本里规定好一个人的背景、过完、经历,然后拟合出一个符合逻辑的性格,并且按照这个性格让故事发展下去,这是人设。
而人……
会做出违背他们性格的选择的。
宫渡揣度人心,自己却从来不真正的入戏,没有为了补考进入小世界之前,他剧本里写下的悲欢离合,都好像被禁锢在一个固定的程序里。
而他这三次写出来的剧本,跟以前好像有点不一样的地方。
宫渡把耳钉摘下来,触碰了下里面的情绪。
很奇妙。
他现在觉得自己之前把这些东西从灵魂里剥离是多么离谱的决定了,这分明是他的剧本编写利器。
……
第二日的黄昏。
连慎微才从风恪的房间挪回了自己的卧房。
依旧昏迷着,对外界毫无反应。
应璟决和厉宁封两个,被他一两句话打击的不轻,风恪看着他们就烦,让他们滚回去休息好了再回来。
一个握着军权的小侯爷,一个皇帝,在这里一直待着算什么,出了事,连慎微这些年的打算和算计不都要白费。
就算是想弥补,人还不一定能不能活,等又有什么用。
他说了,可是这两人跟在这里扎了根一样,怎么说都不走。
风恪就不管了,嫌他们两个身上脏兮兮的,让他们随便换了身衣服继续在这里守着。
连慎微在冰水里泡了那么久,身上冷的不像活人,风恪命人在房间里把地龙烧起来。
“我给他针灸,你们两个谁过来,把他的手捂热,”风恪抬起头。
先把连慎微的身体捂暖和,不然不知道这次高烧要烧到什么程度。
“我来吧,”厉宁封拦下了打算往前的应璟决,“我的内力稳一些。”
他蹲下来,内力附于掌心,小心把连慎微的手握在两手中间。这双手很好看,修长如玉,骨节匀称,握笔握剑都很合适,却冷的像块冰,泛着不正常的青白。
手腕内侧有反复割裂形成的刀疤。
左臂上的伤口远多于右边,许是右手手筋断过的缘故,不能再受伤,所以大多数都在左边。
他想起他腿伤的那段时间,一罐罐用在他身上的血。
厉宁封曾经问过浮猋先生,那是什么血。浮猋先生说是药人血。他还当师父找药人血不易,的确是不易,因为那些血本就是师父从自己身上放出来的。
他上一年春日的腿伤,师父就是从那时开始放的血。
后来师父去南巡,一路定然不可能即时把血送到,但是他治疗的时候,血却从未间断过,也就是说,师父是放够了量才走的。
他记得那段时间摄政王仗着宠信不上朝还惹了些非议。
现在想来,哪里是嚣张,任谁短时间内放了那么多血,还能若无其事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怕是整日虚弱,迅速消瘦才是真的。
厉宁封喉结动了动,垂下眼,动作放的更轻了。他从未感觉一个人是如此的易碎,力道重一点点,他都怕人会就这样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卧房里的地龙烧的旺,厉宁封维持一个动作不动,身体都僵硬了,连慎微的手还是凉的。
厉宁封有些无措:“风先生,师父的手捂不热。”
风恪抿了下唇,指尖捻起一根银针,犹豫了半天。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犹豫该不该下针。
这一针刺激生机反哺衰竭的内脏,凶猛霸道,连慎微身体亏空至此,生机不多,如今不过是拆了东墙补西墙,缝缝补补,看如何还能撑着他的身体勉强运转罢了。
最终,他一针刺了下去。
片刻后,毫无知觉的青年身体轻微的一颤,嘴角溢出一缕血色,风恪见状赶紧把连慎微的身体侧过来,让他趴在床边,同时一只手轻拍着他的背。
咳都没力气了,弱的不如一只刚出生的猫崽子。
他刚才反应再慢点,这血呛进肺腔又是一桩麻烦。
风恪拍了一会,抬起头对着应璟决道:“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事不明白,当初的事情不是你的错,但你小舅舅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你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