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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后街的小食肆 第34节(1 / 2)

稻谷还是青穗,未及饱满,佃农不愿收稻,气得公孙三娘自己下田割了半车,道:“这是今年你们要交的粮食,因为是青穗,岑娘子已经减量了,余下的你们爱收不收!”

岑开致只需要操心这几张嘴就行,所以暂不缺粮,让杨松送米粮是供食肆所用。

公孙三娘累煞了,浑身酸痛的倒在床上,阿囡正趴在边上一字一顿,十分生涩地给她念书,听得她头昏脑涨,苦不堪言,还要时不时拍马逢迎,夸这小妮子说得好,唱得妙,念得呱呱叫。

岑开致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冰过的西瓜酪,笑道:“杨松方才问起你呢。”

“没断奶的娃娃一般,几日不见就问。”公孙三娘有些不自在的说。

刚回来时,公孙三娘一张脸晒得通红,还褪了皮,岑开致给她抹脂膏还嫌腻人浪费,硬是不肯。

今岁西瓜淡如水,不甜,只供消暑解渴。岑开致做了这西瓜酪,搁了糖,一口下去又冰又甜,公孙三娘觉得自己又能再割半车了。

晚间,风吹幡子抖若游蛇,岑开致立在板凳上摘幡子,见风愈发的大,天边黑云压顶仿佛天塌,飞沙走石混沌可怖,就对扶着凳的阿囡道:“进去。”

阿囡不肯。

“我马上就好,你人小站不住,快进去。”岑开致又催她,阿囡这才跑到门后掩着,探出个脑袋来看她。

岑开致刚摘了幡子站定,就觉眼睛里进了沙子,硌得难受,泪涌不断,她耐不住去揉眼,手一松,幡子即刻被风抢走,卷到天边云里去。

“呀!”岑开致眼睛也睁不开,正气恼之时,就见个身影飞上屋檐,足轻一点,伸手去擒幡子,像是在与天夺。

一匹高大黑马站在她身侧,替她挡风。

风声呜然,时而尖锐,时而狂闷,江星阔的声音却那样清晰。

“迷眼了?”

眼皮被轻轻撑开,泪眼只看到一张模糊的面孔,却也能看出他正专注的抿了干净的巾帕,替她挑出眼睑里的砂砾。

岑开致低头眨了眨眼,已经不难受了,阿囡正捧着脸看他们,莫名其妙的双颊绯红,两眼冒光。

“这大风天,你怎么还在外头跑?阿田阿山已经帮我们弄好了。”

正说着,就瞧见周家屋檐瓦片如飞蝶,扑落下地,碎裂声响得钱阿姥也探头出来瞧,见是周家,便不再理会,扯了阿囡这张锃亮的油灯进屋。

“这就回去了,想来瞧瞧你这是否妥当。”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来,余下两对掩鬓正躺在缎子上,在昏暗中依旧莹润。

“妥。”岑开致指了指窗户,已钉死了,粗索也已上房。

那日与郑氏见面,还没消解曲氏的事,又与柳氏大吵一架,到底还是伤了彼此,岑开致心上旧伤难愈,又添新痕,触之剧痛。

“那日让你见笑了。”

江星阔稍一迟疑,道:“那位施小娘子是我堂兄的继室,婚期将至,这珠钗是随嫁的船队一起送来的。”

他又补充,道:“虽是堂兄,但已隔房分家,与女眷更是鲜有交集。”

岑开致没说话,只抬头看他,锋锐英俊的一张脸,长发被狂风吹乱,明亮的目光映在身后晦暗可怖的天空上,格外灼热,却永远克制,不会燎伤了她。

夜半飓风声怒号,天地震动万物乱,但因为门窗密闭,风声听起来发闷,天井中能挪动的物什都藏进屋里,间或传来瓦片碎裂,或是重物落地的声音,都好似隔了很远。

年年颱风,钱阿姥从未似今夜这般安心平静,大家都宿在岑开致房中,前半夜听公孙三娘说故事,风倒不如何吓人,还是她一惊一乍的鬼故事吓人一些,阿囡吓得都快藏进茶桌底下了,后半夜风声渐弱,渐渐都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岑开致被钱阿姥粗糙微汗的双手抚醒。

“致娘,醒一醒。风小了些,雨却更大,我瞧着不稳妥,还是将米粮再拾掇拾掇吧。”

第39章鹅脯和大雨

食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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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势不算高,但从街面到巷弄后的河埠头这一段路,微微有些斜,不知是天然还是人工。食肆开门做生意,门槛自然不能造得太高,不过岑开致心细,拿废旧的木板在原来的门槛上钉了一层。

如此这般,下雨时积水倾覆,悉数往河中去,食肆里虽躲不过潮气湿滑,但积水还只是在台阶上下试探,没全然蔓延到屋中来。

公孙三娘裹了蓑衣帷帽出去察看,回来时有些忧心忡忡,道:“河岸水线要与岸边持平了,眼下没漫进来,若是再下一个时辰,也会漫进来。”

说着,她觉得足边被什么柔韧有力的玩意一碰,吓得她蹦上台阶,这才看清,竟是一条肥硕的鲤鱼。

“哇!捉来吃吧!”阿囡睡眼惺忪,一看天井成了好大个鱼池,顿时精神。

钱阿姥嘴角都要掉到肚脐眼了,可阿囡却是欢欣雀跃,孩子的眼里没有愁苦,是好事。

公孙三娘寻来一个捞鱼的网兜给她,岑开致让她上背风处捞,钱阿姥道:“莫掉进去了。”也就随她玩了。

几个大人忙得很,将桌椅垒高,又将米粮一件件摆到高处,摆不下的几个坛子,再挪到岑开致屋里塌上。

“乔阿姐回家时把钥匙给我了,我去她店里瞧瞧,她那假髻也怕潮。”说着,岑开致就要去妆奁里拿钥匙。

公孙三娘一把拽住她,道:“别别,外头水正往里走,里弄那条狭道水势最猛,你这样瘦,万一冲河里了怎么办?我看她买了些油纸,雨水进去了一些也没事,若是全漫进去了,你去了也没用。”

岑开致一想也是,就把钥匙放下了,道:“那等风雨小一些再去吧。我真不愿乔阿姐家出事,前个才同我抱怨过,说是铺子的租金又涨了,辛辛苦苦一年,倒有半年是替别家忙碌。”

这半条街上,谁不是租富户家的铺子支应生计呢?大约也只有岑开致这间不起眼的小食肆,能将赚得的银子都捏在手里。

临安二字虽无水,却又处处有水,雨雪雾露,冬是湿寒,夏是潮热。

这携雨的颱风一来,连厨房的柴火都湿得能发新芽了。阿姥焖一锅饭的功夫,自己倒差点成了熏鸡。

“咳咳,咳咳,咳。”

阿囡丢下网兜跑过来,搀着钱阿姥在门槛上坐一坐,钱阿姥说了句什么,大雨哗然,阿囡没听清。

这小院虽掩去大半咆哮的风,却也躲不开倾盆而下的雨,看着水波一下一下打在台阶上,轻而易举的攀了上来,阿囡心里有些惴惴,“阿姥,雨什么时候停啊?”

钱阿姥答不上来。

鸡被关在笼里,倒是安静,只是鸡屎摞了一地,臭得厉害。菜畦里的刚冒头的几株苗儿都被择掉了,与其烂在水里,不如吃了,只是眼下用湿柴烧灶,委实熏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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