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离去的是广天门与驷骐门。
宋时俊急于回去整顿门户。待这趟回去,他决意用酷寒严冬般的无情对待那些徇私舞弊的大小管事,用烈日灼灼的热情对待雷公寨的孤儿寡妇,最后再用秋风扫落叶般的真情好好梳理门内弟子,力求将裘元峰这等桀骜不驯心怀怨愤的家伙清理出去。
杨鹤影是因为幼子受了惊吓,吵闹着要回家,爱子如命的杨门主自然无有不从。
佩琼山庄众人最是有礼,帮着青阙宗子弟将一地狼藉的朝阳殿整理干净后才告辞。
周致臻摸摸蔡昭的头,告诉她在青阙宗待不下去就去佩琼山庄。
周致娴也摸摸蔡昭的头,叮嘱她好好吃饭不要着凉。
周玉乾周玉坤嘻嘻哈哈也想来摸蔡昭的头,被蔡昭凶恶的一人一巴掌打了回去。
再是落英谷。
蔡平春送走了觉性禅师与妻儿一行人,并不急着回谷,打算先去常家坞堡被攻破的遗迹看看,之后再回来与戚云柯商议为常家满门复仇之事。
最后只剩下蔡昭。
她呆呆在万水千山崖前站了半天,看着铁索上的人们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浓雾中。
常宁知道她是第一次离开父母亲人,便劝慰道:“想开点,人总要长大自立的,你看我都家破人亡了,不也好好的么。”
蔡昭:“……求求你,以后劝人时莫用嘴。”
蔡昭终于看见了戚云柯为她精心准备的椿龄小筑,果然屋舍精致,风景曼妙,前有花木后有溪流,春能赏花夏能垂钓,看的蔡昭心旷神怡。唯一的缺点是离其他同门的住处近了些,尤其是宋郁之,两所居处之间只隔了条小溪和两排绿竹,倘若戚凌波跑去非礼宋郁之,宋郁之只要喊一声蔡昭就能过去路见不平。
常宁全然不同意蔡昭住在这里,坚持要求她到自己居所附近去,以便贴身保护自己。
蔡昭自然不乐意,宁愿常宁搬来椿龄小筑住,然而常宁振振有词——
“你知道武元英究竟为何会落到那般不堪境地么?”
“……因为魔教凶残。”
“魔教是头一日这么凶残吗,我们还是要多从自身上找缘故。”常宁苦口婆心。
“因为裘元峰卑劣凉薄,苍穹子私心太重?”
“错!人心多恶,好人只是少数。裘元峰与苍穹子这样的货色也只能算平常。太初观最大的错处,就是找错了朋友!”
蔡昭一脸茫然。
常宁问她:“倘若那开阳长老是你叔祖父拼却性命捉拿来的,你姑姑和父亲愿不愿意拿这人去换武元英?”
“自然愿意!”蔡昭斩钉截铁,“在我姑姑心中,一百个恶人也抵不过一个好人。大不了暗中动些手脚,换人之前偷偷废了那老贼。只要能救武大侠回来,很是值得。”
“你瞧,这就是差别。”常宁嘲弄,“尹老宗主就不愿意。”
他又道,“就算落英谷没有可交换的人质,但当年苍寰子若肯放下成见,诚心诚意拜请你姑姑帮忙,以蔡女侠的为人会置之不理么?”
蔡昭想象姑姑素行,喃喃道:“再怎么,她也会亲自去探探武大侠的生死吧。”
常宁:“你姑姑杀聂恒城够呛,但收拾个把长老全身而退不在话下,何况那会儿她身边有的是热血欢腾爱闹事的弟兄。”
蔡昭想了想,觉得还真如常宁所说。
常宁道:“不过是折断了把剑,苍寰子师徒就觉得颜面大失,端着架子冷着脸,不肯放下身段求助,却把尹岱那个老狐……当作至交好友,却不知人家几十年来滑不溜手,小事还好,大事怎肯替你担着。”
“至于么,不就是住哪儿么,犯得着这么长篇大论的。”蔡昭,“你到底要说什么,再绕圈子我就走了。”
常宁皱眉:“对于那些不值得结交的人,难道你不觉得该离的远些么?苍寰子师徒三人正是因为交错了朋友,才落得凄惨下场,你难道没有一点感悟么。”
蔡昭当然有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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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是感悟常宁说的这些。
她慢吞吞道:“我姑姑说过,不要去嘲笑可怜之人。哪怕可怜之人都有可恨之处,但他们已经自食其苦了,旁人不该嘲笑。”
“……”这下轮到常宁有感悟了,他动容道,“蔡女侠是真正的慈悲心肠。”
“这话我爱听。”蔡昭微笑,“行了,我叫人把行李搬去你那儿吧。”
常宁:“……你怎么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和气生财嘛——反正我不答应,你也会又哭又闹到我答应,还是省些力气罢。”蔡昭双手负背,留给他一个老气横秋的悠哉背影。
常宁的居所名叫清静斋,靠山面林,甚是僻静,往右左拐是药舍,方便就近熬药取药,往左右拐是一口笼在山坳中的温泉,方便运功散毒。要说戚大宗主对常宁这位故人之子照料的也算尽心了,奈何有一对打不得骂不听的母女在旁坏事,也是无可奈何了。
常宁的屋舍对面还有一排空置的屋子,蔡昭便请樊兴家叫人来洒扫整理一番,然后再让自家仆人把还未卸下的行李箱笼尽数搬过来安置好。
宁小枫留下来的人手都十分能干,无需惊动青阙宗的管事们,两名丫鬟另数名仆从就不声不响将几间空屋连同后面堆放杂物的排房收拾妥当,甚至端出两尊红泥小炉煮茶熏香,顺便还可以给常宁熬药。
当曾大楼脚下不停的跑来劝阻时,见到清净斋已是焕然一新,帐幔飘然,暗香盈动,床榻桌椅杯碗果碟整洁明亮,美貌的稚龄少女坐在廊下的大摇椅中打瞌睡,温暖柔软的气息迎面而来。
“常宁呢?”曾大楼左右一望。
圆脸丫鬟答道:“常公子在里屋运功疗伤,我们姑娘在外头守着。”
曾大楼挠头:“昭昭还是住回椿龄小筑罢,这样……总是不大好。”
瓜子脸丫鬟道:“小小姐说了,她自会去回禀宗主的,不用旁人担干系。”
曾大楼无话可说,樊兴家笑着解围:“你们俩是自小服侍师妹的么?怎么称呼?”
圆脸丫鬟叫芙蓉,瓜子脸丫鬟叫翡翠,都是蔡昭起的名。
樊兴家大赞:“人如其名,这两个名字师妹取的好。”
芙蓉道:“其实我本来叫芙蓉豆腐,她本来叫翡翠虾仁。后来大了两岁,小小姐发觉这两个名字太长了,于是打算给我们各去掉两字,幸亏大小姐阻拦了一下,不然我俩险些就叫豆腐与虾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