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时便空空,走时亦是孑然一身,连一袭行礼都没有。
纵是是满院侍者皆看见她走出了府门,谁又能想到,她再也不会回来。
朱雀长街的拐道口,她与一辆马车擦肩。
车中女子撩起帘帐,望远去背影。片刻,落帘催马快行。
叶照顿下脚步,听车辘声声,未几停下。
只将孩子的手牵的更紧些,往更远处走去。
用过双生花的人,会忘记合眼昏睡前最后见到的那个人。待另一朵花喂下,催他苏醒。他看见的第一个人,便会取代昨夜合眼前的人。
所有关于最初一人的事迹,都由后来人代替。
亦所谓:
花开两朵,并蒂一双。
一朵败,一朵开。
生代死,新代旧,开出往昔一样的痕迹和纹脉。
*
十月初一这日,秦王府的各处掌事,侍者都觉不太对劲。
已是晌午时分,而一贯作息有度的殿下,亦不曾醒来。
王妃带着郡主大早出府,至今未归。
反而是长居深宫的清河县住早早入府,说有事面见殿下。虽清辉台的守卫奉命欲要拦她,奈何人带皇命而来,如此入了清辉台。
陆晚意坐在床榻畔,看年少相识的男子,看四周场景。
她将丹药喂入,抚他清俊眉眼。
大抵从你在凉州拉上我马背的那一刻,便是注定,我们要携手一生的。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萧晏长睫颤动,脑海中万千场景破碎,湮灭,消散,又强留着重新拼凑,却再次裂开……
他豁然睁开双眼,攥被的手还不曾松开,只艰难地喘出一口气。
唯觉心口被剜去一块,不得顺畅呼吸。
“殿下,您醒了?”陆晚意唤他,扶他坐起。
萧晏尤觉头阵阵发晕,又一阵阵针扎一样的疼。
他有些茫然地望着面前人,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些。
“殿下,用盏茶醒醒神吧。”陆晚意喂至他口边。
萧晏退了退,抬手接过,脑海中画面清晰些。
他饮下半盏,低眸看茶盏,嘴角淡淡勾起,抬眸道,“不生气了?”
陆晚意一愣,点点头。
萧晏揉着眉心,往侧首桌案望去,又四处扫过。
“殿下,您找什么?”
萧晏摇头,走到案桌旁,看桌上琉璃盏中的金玉珠子,脑海中闪过昨夜库门。
遂对陆晚意笑道,“你可是偷偷开库试衣裳了?”
“我……”陆晚意小心翼翼斟酌话语,想着该如何回答。
正思虑间,掌事来报,内侍监持诏书下达。
萧晏看了眼外头日光,对陆晚意道,“是赐婚的诏书,你先去迎一迎,我随后就到。”
十月初一,巳时三刻,天子诏书赐入秦王府,御赐清河县主陆氏晚意为秦王妃。
除了跪在最前头的两个当事人,可谓阖府俱惊。
然而让他们更加震惊的是,他们的主子秦王殿下,竟连眉头都未皱,躬身领旨谢恩。只是在起身的一瞬,似是精神不济,有些踉跄。
不到半日,这旨意的内容已经传遍洛阳高门。
这厢,无数眼睛盯着的却是湘王府。
谁都知道,原秦王妃叶氏,其长姐乃湘王妃,年少又拜了湘王为师。前两月里,秦王还说要让叶氏从湘王府出嫁,那处算是她的母家。
如今,一夕之间,秦王妃骤然换了人,这母家定是要说法的。
纵是湘王手足情深,湘王妃也不是善了之人。
却不想,一日,一夜,又一日……湘王府平静如初,波澜皆无。
既是如此,旁人还有什么可说的。
高门权贵之中,何况是这等天家皇室,不能说、不见光的事,从来有之。
十月初六的婚宴如期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