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呼吸趋于平缓,少年久坐在屏风后纹丝未动,他的手指触摸着腰间的剑柄,微垂的眼帘在并不明朗的光线里遮掩了他的神情。
“傻不傻。”
他的声音几乎比她的呼吸声还要轻。
敲门声忽然传来,少年清隽凌厉的眼眉微抬,门外映出一人佝偻的影子,紧接着便是苍老的声音传来:“公子可在?牢里已有消息递出。”
少年站起身,却隔着屏风察觉到那个睡去的小姑娘已然惊醒,他索性绕过屏风去。
阴影笼罩而来,商绒迷迷糊糊地抬眼望见他的脸。
“梦石还不算笨,我现在要出去一趟,你不能见官,明日便不要跟随岑照去官衙,”他说着,见她的眼皮又禁不住未散的睡意要压下去,他便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脸,如愿见她又睁开眼睛,他卧蚕的弧度稍深,“等我回来接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
她终于醒了神,乖乖地应一声。
折竹转身便要走,却又忽然停步,他垂下眼睛,看向她拉住他衣袖的那只手,他侧过脸来,看她。
“折竹,你要小心,不要受伤。”
她在温暖的被窝里捂得白皙的脸颊泛粉,乌发垂落她的肩前。
“知道了。”
他撇过脸,冷静地应一声。
房内再没有一点儿声响,商绒的睡意自折竹走后便消散大半,她忍不住担心,可是又想起他说的亡命天涯,她捏着被子的边缘,还是闭起眼睛。
时而清醒时而浅眠,长夜生生地被商绒生生地这么捱过去,翌日天才蒙蒙亮时,她还没睁眼,便隐约听见门外廊上的动静。
“岑老先生可还在府内?劳烦你们,我想见他。”
田明芳喑哑的声音传来。
“田姑娘,老爷此时正在更衣,只怕不能见姑娘了,他马上要去官衙。”一名女婢柔声回答。
商绒一下坐起身来,她下了床才要去拿放在矮凳上的衣裙,可原本放在那儿的粗布衣裙却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套叠放整齐的绫罗衫裙。
粉红的圆领外衫莹润泛光,蝶逐白昙的绣花精致又漂亮,如云似雾的雪白裙袂上菱格暗纹时隐时现。
商绒捧起衣裙来,触摸其上的绣花。
她忍不住想,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
第34章对不起
商绒洗漱过后才在镜前粘好面具,乍听敲门声响,紧接着便是田明芳的声音传来:“姑娘。”
商绒立即起身去开门,晨时寒雾极浓,门外的田明芳脸色苍白,弱不胜衣。
商绒瞧见田明芳身上的披风与她肩上的包袱,便道:“明芳姑娘可是要走?”
“是要走。”
田明芳点点头,随即又看她片刻,忽然问:“我听岑老先生说,姑娘的叔叔也平白受冤牵涉此案?”
“是,我们便是为救他而来。”商绒回答。
田明芳微微垂首,纤细的脖颈脆弱易折:“我不敢上堂作证,姑娘就不怨我么?”
“我为何要怨你?”
商绒听见她咳嗽,便回头将自己床褥里还有余温的汤婆子拿来塞进她冰凉的手里,“正如明芳姑娘所说,我的确还有很多事不明白,但我知道你的身不由己。”
田明芳怔怔地瞧着自己手中的汤婆子,片刻才道:“我昨夜梦到显郎,他也说不怨我。”
“可我……”
田明芳的指节越发屈起,她的眼眶仿佛一直这样红,“可我又该如何偿还他舍命救我的这份情?我如今是连死也不敢死,生怕在九泉之下见到他和他的母亲。”
张显待她情深义重,张显母亲从来也待她极好。
可这两个人,都死了。
“明芳姑娘……”
商绒轻唤了一声。
“我思来想去,还是该为我,为显郎向那畜生讨个公道,”田明芳说着,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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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看她,“今日过后,我便不回桐树村了,我要离开蜀青。”
她将汤婆子归还商绒,用已经被捂得温热的手握住商绒的手腕:“姑娘与我萍水相逢,却为我拭泪,送我糖丸,不厌其烦地陪我说话,我心中……感激姑娘。”
父母已逝,如今在这般陌生的府宅内,也唯有这么一个小姑娘愿听她一遍又一遍地哭诉,又一再对她说,她什么也没做错。
但,田明芳也不打算问她的名姓了。
商绒还没来得及说话,田明芳已松开她的手,转身往那头的楼梯去。
商绒在门口望着她单薄的背影,她忽然转身去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匆匆披上披风,将兜帽拉上来,又将折竹的包袱抱在怀里跑出去:“明芳姑娘!”
田明芳已下了几阶,听见她的声音便回过头来,只见那小姑娘被兔毛边的锦缎披风捂得严实,怀里抱了个大大的包袱跑来。
“我陪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