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在宫门外,再要进宫,今天可就是见第三道了。
皇帝心里,忽然没了主意,搞不懂要不要叫他进来。
陈灯说,不然宫门就要落锁,催着皇帝给句准话。
朱凌锶想着,谢靖若有事,为何不直说,要没事,在宫门外徘徊,还能找谁呢?
只是他被谢靖遛惯了,不敢多想,就让陈灯去,“你问问他,要不要进宫?”
谢靖此时在宫门前,酒意消散一些,已经是急出一身汗。
入夜进宫,若非皇帝召见,便是有要事禀告,如今他这般,两样都不靠,到了宫门前,找不到理由通禀,名不正言不顺。
可要叫他走,心里总也舍不得。
从李显达那里得了主意,无论如何,想叫皇帝知道。
从今往后,管他天大的事,谢靖都不会叫皇帝伤心了。
他这个念头,仿佛怀揣一团火焰,放出来只恐烧着人,可他在心里,却又爱怜得不得了,只想带到皇帝面前,叫他看一看、摸一摸这小火苗。
只是他在皇帝面前,板正惯了,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把这称为“要事”,一见陈灯,便有些语塞,额上又急出几滴汗,不料陈灯却不问他有何事,只说,谢大人要进宫来吗?
陈灯在前引路,谢靖忽然发现,自己很久都没在这个时间点来了,年前皇帝病重,当时也没这么多绮念遐思,现在一回味,倒有些别样的意趣。
眼看又往东殿走,谢靖便开口发问,“陈公公,皇上为何不住正殿了?”
六年前陈灯还小,那时候谢靖离京,他只听得卢省日日在皇帝背后,痛骂谢靖“不识抬举”,“没心没肺”之类,却搞不清到底出了什么事,他就也不敢问。
只知道皇帝不住在正殿,说到底和眼前的谢大人有关,可他又说不清个来龙去脉,便只能说一句,“陈灯不知,大人见谅。”
这个陈公公,一向是少言寡语的,谢靖知道他的作风,自然不会多做追问。
一进东殿书房,谢靖便感到一股凉意,浑身的汗停了些。皇帝从书桌前站起来,有些惊讶和羞涩的模样,微微红了脸,他看在眼里,说不出的疼爱喜欢,张嘴便说,
“皇上病体初愈,不可贪凉,这冰盆还是撤掉一些吧。”
皇帝却说,“谢卿喝酒了?”他眉眼稍稍垂下些,转瞬又抬起来,盯着谢靖。
这人往那儿一站,便有一股热意夹着酒气扑面而来。
他只要不在宫里,总是潇洒得很。
“李显达回来了,适才臣与他在太白邀月楼小酌。”
时间地点人物,还算明白,皇帝的嘴巴,微微上翘,想要学着别人,找出些话讥诮两句,偏又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