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冬日,一向来得快。
自打秋日过半,这天气就一日冷过一日,只觉得桂子的香气还在昨日,可今晨一早起来,窗棂路面上竟已积了薄薄的一层雪。
彭子阚一早便让药童去收那树叶子上落的新雪,封起来装进坛中埋于梅树下,入药是极好的。
皇帝从天宁节发了一场大怒之后,便一直病恹恹的不见好。
宫中御医束手无策,少景来府上请了彭子阚好几趟,想让他入宫去给陛下瞧瞧,却都被苏湛给拦下了。
后来苏湛不知同少景说了什么,他便不敢再提让彭子阚入宫的事了。
倒是他那天生有心疾的弟弟少宁,例行问药时,睁着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同他道:“昨日我在母亲房里写字,累了便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听父亲正在同母亲说话。”
“说陛下这几日总是犯病,每每犯病就要咳血,有时喘不上气来,憋得脸色发紫,很是让人揪心。”
“先生你说这世间为何要有‘病’这种东西,无端端的折磨人,若每个人都能无病无灾的,好好的过一辈子该多好。”
彭子阚一边给他写方子,一边道:“这病也不是人人都会生,且看人怎么活的。”
“且看那些长寿之辈,哪个不是心胸豁达,不争不求的。”
“这世间短命的,一是那作恶多端之人,一是那欲求不满之人,哪怕是天赐给他一副铁打的筋骨,也经不住他们的折腾,又如何能祈求长寿。”
他写好了方子,折起来交给少宁。
“一会儿出去就交给你哥哥,照着这方子吃药,每日多到园子里去走动走动,身外之事少打听,自然会保得无虞。”
少宁得了方子,恭恭敬敬地同彭子阚道了谢。
在外侍候的丫鬟便进到屋里来,牵着他的手送他出去。
少宁离开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苏湛便来了。
坐下吃了几口茶,才慢悠悠地问起了那孩子的病情。
彭子阚道:“那孩子家里养得不错,药食都按要求来办,长这么大竟都没犯过一次病,实属难得。”
苏湛却摩挲着茶盏道:“那些年四海升平,朝局安稳,自然有心保他无虞。”
“从今年入了春,陛下的身子就不太康健,又经过了天宁节那一回,更是一日日的虚耗下去。”
“这几个月京中多了好几拨人,朝堂之上另立储君之事又被人提起来了,恐怕入了冬后,就难有太平日子了。”
彭子阚听着这些话,倒也没有什么特殊反应。
他给自己和苏湛斟了一杯茶。
外面又有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来。
彭子阚看着那雪悠悠道:“哪个冬日不落几场雪呢?”
“又有什么可稀奇的。”
入了冬的京城,却比往日更热闹了。
又是一年年节将至,为怕年末添货困难,有打算的人家此时便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采买年货了。
齐宸和齐?跟着郑姨娘学管家,便也有机会跟着婆子出来采买,长长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