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大太太回想起方才的场景,心中也不免感慨。
就在方才,她面对赵氏的诘难和枕边人的怀疑,指责和栽赃如同一盆脏水淋头而下,却意外地让她变得清明起来。
她想到齐宸,这孩子终于长大成人,模样出挑,头脑聪颖,许多人见了都喜欢,连国舅爷的妹妹宋大太太都赞不绝口,几次三番的与她接近,就是想能促成这桩婚事。
这样的天赐的好姻缘,连楚大太太她们都羡慕不已,说是齐宸命好,在她看来这确是老天爷给的补偿,让着从出生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的孩子,终于能有个好归宿。
还有她腹中这个,不论男女,都是她的指望,日后齐宸出嫁了,便有这个孩子陪在身边,她膝下就不会觉得寂寞。
若老天爷开恩,腹中这个是个男孩,那齐家就有了嫡子,她也总算不亏齐老太太的一番恩情,为齐家传了宗,接了代。
赵氏的嘴脸如恶鬼一般在她眼前晃,她的手遥遥地伸过来,伸向齐宸,伸向她腹中的孩儿,想要将她的指望一一都摧毁掉!
她自己无论如何都能忍受,但绝不能有一丝一毫影响到她的儿女。
她不能让齐宸背负“母亲不贞”的恶名,毁了好姻缘,日后在旁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更不能让腹中这个从一出生就变得名不正,言不顺,这一生都因着诬告而抬不起头来!
这两个都是她的心头肉,是她的命!
那一刻,她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挑衅了的母狮,奋起拼命,只为能保住身后幼狮的周全,哪怕浑身浴血,伤痕累累,却觉越战越勇,无所畏惧。
或许这就是为母则刚。
她看着齐大老爷震惊的神情,看着赵氏的仓皇与不可置信,只觉得一口浊气从心底呼了出来。
那感觉,就好像走出了一间封闭的旧屋子,身后尘土飞扬,眼前却是另一番光明场景。
齐大太太缓缓道:“从前我觉得自己身后无娘家倚仗,在这偌大的府邸中如漂泊浮萍,既不能讨得夫君欢心,又不能争口气生下个长子嫡孙。”
“总觉得自己亏欠了旁人,便一味地委屈求全,低着头做人,却总也落不得个好,甚至连个安稳日子都没有。”
“我自己懦弱,将日子过得一团糟,也没能让你过几天的好日子,却从未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这是非曲直又究竟是什么。”
“如今想来,我的确是错了,也的确是有亏欠,但却不是亏欠了旁人,而是亏欠了自己,亏欠了你。”
“想来这深宅中的妇人,不见得个个都是有娘家倚仗,却不都是唯唯诺诺的。”
“娘家强盛,夫家多是畏惧,未必是真心实意地将其当做是自己人看待,而那些得夫君尊重,在家中屹立不倒的,多是对外会做人,对内能处事,如此才能令行禁止,旁人又岂敢作践。”
齐大太太说着,忍不住拉着齐宸的手,对她道:“从前母亲教你那些委曲求全,从今日开始就忘了吧。”
“女子唯有自己自立自强,才能行正坐直,内能管家外能理事。”
“无论何时都不要妄自菲薄,蝼蚁尚且有偷生之力,若是自己自轻自贱,岂不是放任自己在旁人脚下,由得他们践踏,这日子又如何能出头?”
这样的话字字句句皆是肺腑,倒是让齐宸觉得很是诧异。
若非亲耳所听,谁又能相信这样一番话竟是出子齐大太太口中。
齐宸不由对她另眼相看起来。
这样的齐大太太,瞧着竟真的不一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