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汉人比不得关外女子,京中富贵人家的女眷出门幂篱是必备之物,可掩了容貌不被瞧了去,白日里还能遮挡日光。
美人身段袅娜风流,幂篱亦仅蔽其一二,偶尔得觑真容,那被娇宠着养出来的殊绝好颜色更是叫人惊叹。
窥伺觊觎者有之,却在见了身侧英武冷峻的男人后敛去愚妄心思。
美人是好看,因此吃了麻烦却难看。
如眼前这般放肆猖狂,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欺辱的,真真是头一遭。
袅袅一手护胸一手打掉马有财的猪手,轻斥:“妾已有夫君!请公子自重!”
马有财方注意到这娇娇娆娆的美人非未嫁女子,云鬟雾鬓已作妇人发式。
“哟!还是个贞节烈女呢?哈哈哈哈……”马有财唾沫星子乱飞地大笑,“烈女好!大爷我就爱骑烈女!开了苞的更好,床上够带劲儿!”
狗腿们非常配合地哄笑吵嚷不休,发自肺腑地洋溢出内心的喜悦之情。
几个食客暗自摇头,唉,又一个被马有财看上的小娘子。这两个外乡人,怕是要惨喽。尤其是这小娘子还生的花容月貌……
袅袅难得憎恶地蹙眉,莫名可怜这些急不可待去见阎王的恶霸。
这群看起来就毫不会武的蠢货是没见着殷瀛洲在薄刀岭演武场赤手以一对十几个持刀带棍的大汉,尚能游刃有余,心不在焉给他们脸上开染坊酱铺的模样。
切磋之后老七趁殷瀛洲去喝水的空当儿,一边呲牙咧嘴捂着肿起来的腮帮子一边暗暗向袅袅抱怨,大哥之前下手更黑,这回还是看她坐在场外树荫下才替他们留了点脸面,不至于输个净光。
殷瀛洲大约快从后院回来,且他随身携刀,惹怒了他,少不得断腿缺胳膊,怕是小命也难保。
而按大胤律,因辱妻之仇激愤伤人殺人者,从轻发落或判无罪。
“小美人,你那狗屁夫君定是不懂疼人的,瞧瞧竟叫你独身在外!大爷我心疼得紧!”
“不如跟了我,也好叫你尝尝作女人的妙趣……”马有财只差流哈喇子了,一脸淫笑地再次袭向袅袅胸口。
袅袅左右闪躲,连连后退,马有财仿佛猫逗耗子,兴致盎然地要将这小美人逗得海棠带雨花容失色。
正推搡拉扯间,袅袅眼尖地自人缝中望见堂中通向后院的门口处现出个熟悉身影,惊呼一声:“哥哥!……”
马有财嘿嘿一乐:“美人儿,这就等不及了?待会儿在床上再叫也不遲!有的你哭着叫哥哥的时候!”
“届时你上头下头一齐流水,岂不美哉!”
种种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再好的涵养也气个仰倒。
袅袅恼得浑身发抖,莲花步摇淙淙一阵乱晃,雪白小脸都红了,攥紧小拳头怒骂:“你这殺材恁的无耻!下流!好不要脸!”
“不知礼法,与禽兽何异!”
可惜生在高门深闺里,打小儿没听过什么鄙俗村骂,也学不出撒泼打滚叉腰骂街的无状事体,来来回回都是这文绉绉的几句。
美人嗔怒,颊飞红霞,眼浮春水,好一朵又美又烈的带刺红蔷薇。
马有财欲火更炽,再没了耐性,刚要抓人过来,便听身后“咣当”一声巨响。
殷瀛洲在门口就看到一群蠕动的蛆将袅袅围个严实,再听她那一声惊恐呼救,霎时火冒三丈。
抬腿挑起身边长凳,一腿踢出,凳子挟起劲风自半空中呜呜飞向狗腿们。
有躲闪不及的狗腿不慎被砸中,撞倒了旁边桌子,好半天爬不起来,疼得“啊唷啊唷”直叫唤。
桌上酒菜通通跌落在地,杯盏碗盘“噼里啪啦”摔了个稀碎。
那桌食客两人也不敢吱声,忙贴墙边儿弓身走了。
马有财大怒回头:“谁他妈的在老子跟前惹事?!活的不耐烦了?!”
眼前几步距离之外静静立着一个峻拔高大的玄衣青年。
长发在头顶用同色发带束起,窄袖黑靴,腰侧悬一柄乌金吞口,黑柄黑鞘的二尺长刀,虎口压在刀柄上
添加书签状若无意地摩挲,气势极足。
乌沉沉的一双深邃眼睛正冷冷盯着他,像看死人。
这目光过于阴厉,着实让人不快。
此地界还未有人敢如此看他,马有财当下像被针扎着屁眼一般挥着胳膊大叫:“给老子上!挖了他的眼珠子!”
寒芒一闪,随之刀出如龙。
不过眨眼,刀尖已至马有财咽喉半寸。
“方才,你这头猪是哪只手碰她的?”
刀尖危险地游移,却始终不离咽喉要害半寸之外。
殷瀛洲不掩话中浓烈殺意,任谁也相信若马有财老实交代了是哪只手,哪只手便必定不保。
堂中本留着些坐得偏遠,看出殡不嫌殡大的好事之徒,见状大惊。
本朝因皇族原为关外游牧民族,太祖皇帝入主中原得登大宝后,大批北胤人也随行迁入关内。
北地多受其野蛮犷悍的民风影响,尚武之风尤甚前陈文人治世时,一言不合当街动手是常事。
只要没闹出人命官司,官府对此类事见怪不怪,睁只眼闭只眼地由双方私了解决。
但械斗干架一上来就刀尖直戳喉咙眼,奔着要人命去的,真是看呆了一干壮士好汉。
有见势不妙的食客悄悄地赶紧溜了,一时间掌柜的都忘了跟他们结账。
几个狗腿见势,抡起板凳上前团团围住。
殷瀛洲唇角轻蔑牵起一线,似觉好笑般环顾一周,寒冰样的目光最后定于马有财脸上。
刀尖微动,一丝血流自马有财咽喉细细渗出。
锋如霜雪,照亮了一张满是油汗和惊慌神色的肥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