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一顿:“回过了?”
洛棠迟疑地点头:“是啊,你不是派了小厮来请吗?我同他说过了,谢谢小将军的好意,可我尚无法离开侯府呀。”
霍光差点以为自己醉的记不清事了。
他晃了晃脑袋,努力回忆了下当日情形,脸色越发难看:“不可能,我根本没派人去。”
洛棠也惊住了。
她心中盘算的各条退路,竟有错漏!?
她干巴巴道:“可那小厮确是自称是小将军的人……”
“我出门要什么小厮!”霍光低吼一声,又怕吓到洛棠,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
“我早就怀疑那天是狗日的谢凤池故意给我爹通风报信,害我被抓回府,糊弄你的人肯定也是他派去的!”
“怎可能?”洛棠下意识反驳,“世子不是那样的人。”
“他真是!总端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我都不知吃了他多少亏!”霍光愤愤道,
“要不是这样,老头子被公派离京那日,我也不会刚出府就一头恼火去踹他马车!”
说出了本该掩藏的秘密,霍光一顿,偷偷看了眼洛棠。
洛棠却没甚心思揪着他行刺那晚的事,她心焦口干,不住想,若真是世子遣人装作霍光小厮来询问她,究竟是为何?
莫非她漏出了马脚,是来试探她的?
这副惶惶不安的模样落在霍光眼中,却是瞧出了另一番意味——这可怜见的漂亮娘子被混球谢凤池骗得好惨!
他正要再劝几句,洛棠却已经白着脸冲他施礼:“今日小将军所言,洛棠都会当做没听见,那夜,那夜的事,洛棠也只字不会提,还请小将军好好歇息。”
“……你就不想知道真相?”
洛棠怆然一笑:“真相是怎样又如何?洛棠的卖身契在侯府,身家性命都在世子一念间,小将军的随意消遣是会要了洛棠的命!”
她流下泪来,每个角度都拿捏着最脆弱的美貌,
“小将军是个好人,洛棠祝您长命百岁,身姿强健,觅得良人,岁岁年年。”
她捧着托盘作了个福,无声落泪退出了屋子,唯剩刮进来的风呼呼,还有府外姹紫嫣红的烟花炸在霍光心头。
洛棠管不到今日这番话能起到多少效果了,她匆匆将东西送还给了后厨,又回了院落换了身衣服,撒了不知多少香露才堪堪盖住霍光身上传来的酒味,又将脸上哭红的印子用香粉扑了扑,尽数遮住。
她慌得不行。
不论给自己谋了多少后路,捏着她卖身契的侯府、世子都是最不能得罪的!
她不清楚霍光的猜测有几分真,只担心世子早就看出了她心怀不轨,隔岸观火般看着她这些日子卖力演戏。
刚整理好身上,外面丫鬟来传话,世子出院子来给大家发赏钱了,叫小娘也赶紧去吧。
洛棠深吸了几口气。
不要慌,洛棠,不能慌!
霍光说得也不一定就是真的,都是猜测!
终归已经过去这么些天了,终归也没别的法子,只要世子待她一如既往,她硬着头皮也得演下去!
做好了心理建设,洛棠强压下心头的不安,推门而去。
府内众人已经欢欣不已。
谢凤池不过休息了两刻钟,神色已然放松缓和了许多。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出来前换了身白色带貂毛的长袍,上面是绣娘们针针郑重描绘的红梅,本该与洛棠原先穿的十分相映衬,没曾想洛棠回去换了身衣服,叫谢凤池看到时反而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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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露痕迹地将垂下的唇角重新提起,好似没有在意这点,从杜管家手中接过红包,一一发到前来祝好的家仆手中。
辞旧迎新,众人无不欢欣。
自父亲去世,府中鲜少如此热闹,他是个宽厚的主子,这种时节便也不吝于准许下人们高高兴兴。
红包发到了洛棠。
少女面庞白若玉兰,颊似桃瓣,盈盈一笑,眼中如有星汉灿烂。
谢凤池突然就原谅了她没有默契地换掉了衣服。
随她高兴就是。
“这是小娘的。”他温和地笑,俊目低垂,恭敬地将红包放到洛棠手中。
该在下人面前给她的倚仗也不会少。
“多谢世子,”洛棠微微作了个福,“恭祝世子吉祥富贵,年年有余。”
倒是有些普通的祝福词,谢凤池想想也罢,她连字都堪堪难写好,左右府中用不着她来撑场面说吉祥话。
他笑了笑,满眼是宽和。
洛棠接过红包便退到一旁,脑海中还回荡着刚刚谢凤池的笑,心中却又止不住想起霍光刚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