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弓环望着周围黑压压、静悄悄的坟墓,喉咙口象是被堵了一块土坷拉,硌疼干燥,阻挠着气息的畅流。
他摸出酒瓶,仰头往嘴里倾倒。如泪水般的一小滴酒液,滴在他的舌尖,随后精巧的小瓶子干涸了。他添了添瓶口,绝望地把它甩了出去,没入黑暗中。
张弓接连打了几个寒战,他一手揪紧衣领,一手伸向倒插着的猎枪。离开这个老伙伴,他没有信心能走多远。
他忽然又不可自抑地怀疑,坟窟窿里被他打烂的究竟是什么?他无意识地将注思路从狐狸身上转移开了。
他担心里面会不会是一个骨灰盒,被击爆击碎了,白花花的骨灰散满了墓穴,飘飘忽忽。
他又担心被他打穿的会不会是一具棺木,子弹透过棺盖嵌入了尸体,也许惊醒了沉睡的死者。
张弓微微阖上眼,紧攥住枪柄,屏息将枪身慢慢往上提。猎枪因脱离张弓的体温,被阴寒的空气浸渍得冰冷异常,张弓此时握枪的手竟然有些刺疼。
猎枪缓缓地破土而出,发出轻轻的摩擦声。
张弓的手腕突然一沉,猎枪顺利上升的趋势搁浅了。他心头一紧,估计枪头上瞄准器被什么卡住了。若是强行上拉,也许会折坏瞄准器。这把猎枪很昂贵,他不想冒这个险,于是将枪柄扭转一个方向,继续谨慎地上提。
猎枪依旧沉甸甸的。
张弓又尝试着扭动了几个方向,结果都一样。
他脑子里灵光一现,忽然想通了,猎枪并不是被卡了,而是被什么东西刻意拽住了!
张弓的后脑勺“嗖”地一阵麻痹。
他扯起袖口重重地撸了撸汗津津的脑门,憋了一口气,掣起双手发了狠地将猎枪向上拔去。猎枪终于出土了,但是下面牵连着一样东西。
张弓就着清朗的月光定睛一瞅,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几乎把他噎晕。
是一截惨白的手臂,从坟头的土壤里延展出来,嶙峋的五指僵硬地攥着枪筒,犹如粘连其上一般。
张弓双手则是死死地抱着枪托。
三只手,一根枪,短暂的静止,短暂的僵持。
瞬间的平衡终于被打破了,张弓梗着脖子惨叫一声,一甩手,夺路狂奔。他漫无目的地、癫狂地逃向前方,逃向黑夜,嗷叫着,呼救着,如同一头垂死挣扎的绝望的野兽。
不料,脚下猛地一空......
张弓迷迷瞪瞪,半梦半醒,费力地将眼屎粑粑的双目裂开一道缝隙。他歪斜着脑袋,透过这条缝,觑见一盏摇曳、昏黄的油灯,搁置在一张黑漆漆的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