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素说:“现在你见到了。”
张弓说:“是啊,见到了,终于又见到了。其实——前些天,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就在医院门口,我见过你一面,在那么多摇摇晃晃的面孔中,我一眼就认出了你,可你认不出我了。后来,我就一直流连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想象着你可能在某个地方出现,也许能看见你。”
“人总得学会遗忘一些东西,否则一路走来,背上扛的负担会愈来愈沉,最终会把人压垮。”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我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陈素说:“路是你自己走的,不必怨天尤人。”
张弓说;“你恨我吗?”
陈素抿着嘴唇不吭声。
张弓说:“我知道这辈子你都不会原谅我了......”
陈素突然厉声说:“当然不会,别说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
陈素表情狞厉。
张弓干瘪的面孔因痛苦而扭曲了。
单民革慌张地干咳一声。
陈素扭头望他,突然镇静了下来,拍了拍心口,轻声自言自语:“我这是怎么了?”
陈素立起身,不声不响地推门走了出去。单民革急忙跟上前。
张弓象死了一般平躺在床上,阖着眼睛。
陈素低声说:“单警官,我实在演不下去了。”
“不,你演得挺好,只是......好象过于投入了,也许会有副作用。”
“对不起,我也不知怎么,一看见他,心里突然就觉得很不舒服。”
“人之常情,这样一个人渣,无论谁见了都会痛恨的。”
“可是......”陈素蹙着眉,说,“凭女人的感觉,他对那个叫荀玫的女人的感情是很真实、很深切的,既然他心里充斥着爱,为什么要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要把路走到今天这样一个绝境呢?”
“这不奇怪,善人、恶人终归都是人,别说人,就算是魔鬼也会有其所爱。”
陈素沉默了,若有所思地离开了病区。单民革望着她背影喟叹了一声。
我嚼着几根黑迹斑斑的豆芽,抬头瞥见陈素立在食堂门口扫视。
我站起身用力挥了挥手,她看见了我,微笑着朝我走来,象一只轻快的小鸟。
我问:“晚饭吃了吗?”
陈素说:“没呢。”
我说:“那一直在干嘛呢,保姆不是回来了吗,她没给你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