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宁张了张嘴仿佛还想说什么,周呈却闭上了眼,冷声说:“滚出去。”
只要想起陈北可能倒在吊灯下面的模样,哪怕没有发生,他都几乎要压抑到难以呼吸。
陈北从小就是父母手中的明珠,家族的宠儿,骄傲到不可一世的小太阳,周呈舍不得让她受哪怕一丁点儿的委屈,也从来不认为有任何人有资格让陈北受委屈,更不要提受伤。
而这样的危险还是因为他才令她遇见。
周呈怎么能不呕血愤怒。
要不是因为良好的教养,在知道真相的那一瞬间他甚至想掐死周宁的心都有。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愤怒过了。
可愤怒之后就是深刻的厌倦。
似乎每一次他和陈北都差了那么一点。
周呈被打乱的计划不是因为救下陈北,而是单纯的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原谅令她置于险地的自己。
他靠在床头,有些失神的盯着电脑屏幕,过了良久才回过神来,沉默着缓慢的继续处理文件。
清晨的鹤枝山空气里带着泥土的香气,树丛里的鸟都在叽叽喳喳的叫,稍微呼吸一口空气都令人神清气爽。
小杨今天要去给三清上贡品起的比往常早许多。
但他第一次发现有人比他来的还早,还是个大熟人。
“周哥?你怎么这么早来了?”
周呈身上还穿着医院的病号服,纱布也没有拆开,裹缠在脖颈间,整个人却笔挺的跪在三清神像面前,连嘴唇都在发白。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毕竟万有观常年没什么人,他们也不习惯落锁。
周呈没有回头,只声音极淡的说:“有些事想不清楚,过来拜拜。”
“哎哟”,小杨挠了挠脑门,看着他这一身严重的伤,忍不住说:“周哥你还是起来吧,你的伤口都快裂开了,这是怎么啦?”
说着他就要来扶周呈起身,却在触碰到他的衣角时微微一愣。
他的衣服已经被初晨的露水泅湿了,这得跪了多久,遇到啥事一个人才能这样啊?
小杨想不通,他也扶不起周呈,最终只能匆匆跑去找师父。
还没到门边就遇着了同样一边匆匆带帽子一边往里走的张道长,他指了指里头,刚要开口就被张道长打断。
“我知道了。”
张道长背着手走进去,在香盒里掏了几根,打算把每天的香先敬了。
可一直没开口的周呈却突然对他说:“道长,人要怎样才能活得简单坦荡一点。”
声音哑得不像话。
张道长闻言眼里满是无奈,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周呈迷茫成这个样子,他一边给三清上香一边缓缓说:“周呈,其实有一句话我想向你说很久了。”
周呈:“什么?”
“人有的时候,活得不要这么清醒,也不要对自己这么苛刻,糊涂一点,随波逐流一点也是一种智慧。”张道长年迈有力的手扶起他,带着他走到门槛外,初晨的阳光落在周呈脸上,映衬得他脸色越发苍白虚弱。
“三清解不了你的牛角尖,你有没有想过,你在乎的、害怕的、恐惧的,陈北其实不在乎。”
“要是我做了伤害到她的事呢?”
“周呈,要说你会害陈北,我绝对不会相信,但你假如问了,我也只能问你,你真的觉得陈北会怨怪一个人吗?”他眯着眼说:“你不是一直很清楚她是个怎样快意恩仇的人吗?”
一般有仇,陈北当场就报了,报过之后绝对不会再记恨。
这是陈北的骄傲和恩怨分明,她这样眼高于顶的人不屑于记憎任何人消耗脑容量,她从来就不会让自己不痛快。
周呈眸光微黯。
他知道陈北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只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而已。
他接受不了因为自己身边的人、事、物伤害到她。
他会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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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不配站在她身边。
也不配贪恋她的撩拨和鲜活。
厌弃感是个很可怕的东西,而周呈一直都是个自我厌弃感很高的人。
在他一步一步想办法谋取周家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自己像是尾潜藏在暗地里的毒蛇,见不了天日。
所以他藏起了这件事,从来不让任何外人知晓。更不想让陈北知晓他是如何心机深沉的得到的周家。
没有人会相信他在处理周家的亲眷时还保持着自己的底线。他们只会对周呈的狠心感到恐惧。
张道长有些烦心,觉得周呈平常看着还算聪明,这回还没他一个独身了一辈子天天看少女漫的老人家脑瓜子灵光。
“你觉得愧疚,那你就顺从她的心意嘛”,张道长打着手里的蒲扇,“她想要什么,你就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