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禧元年生人。”许衷说。
“天禧元年?”朝烟顿时停下来,惊讶地看着他,“你…你比我大这么多!?”
朝烟是天圣二年生人。算算年纪,从天禧元年、二年、三年、四年、五年,还有乾兴元年、天圣元年,才到天圣二年!
许衷点点头:“嫌我老了?”
“阿…不是嫌你老,是,是我看不出来你比我年长这么多。你早过了弱冠,怎的还没有娶亲呢?”
许衷便逗她:“在等你呢。”
朝烟再一次窘迫。与每一次他逗她的时候一样。她并不能确定许衷的话是不是玩笑话,只好问:“你第一次见我是在什么时候?”
她知道,那是在去岁的马行街。想说的是,就算是遇见她之前的许衷,也早到了该娶亲的年纪。说什么在等他,这是无稽之语。
可他却说:“景佑元年的清明,在凝祥池。”
景祐元年,春,凝祥池。
那时,朝烟的表姐曹氏尚未进宫封后,两表姐妹在凝祥池赏春。
那时,许衷正失意,父亲骤然去世,不仅意味着自己要丁忧三年,放弃自幼辛苦练成的武艺,也意味着整个许家的重担都落到了他一人身上。
清明,他与母亲粱氏去郊外祭拜毕,回城,到了凝祥池。
凝祥池只有寒食、清明那几天对百姓开放,祭拜先祖和亲人完毕的百姓,从郊外回到城里后,多会来到凝祥池走走。
他叫人陪伴着粱氏,令平西等小厮不准跟着自己。独自一人走到了凝祥池边。
望着一潭春水,他像是望到了自己的去处。
平静而无波无澜,看起来春光灿烂,实则毫无生趣。
于此时,忽然听见了不远处桥上的一阵欢笑。
那是小时候的朝烟,和小时候的秦桑。
与他相比,两个小姑娘无忧无虑,分吃着同一碟果子,眼光却又被飞过的蝴蝶吸引。
扑蝴蝶,撒了果子,狸猫窜来扑果子,绒毛擦过衣摆,微风摇动流苏。
小声说,大声笑,嘻嘻哈哈,明媚胜于日光。
许衷眼前一时恍惚,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也不知自己是什么人。他看见的,只有那贵气的小娘子,和她的笑靥。
有风,春水便有了波动。微澜生起,天际有云。
“诶?景祐元年?”朝烟觉得奇怪。
景祐元年,他见过她?
怎么她一点都不记得了?
诶?凝祥池?怎么又是凝祥池?当初李璋也是说曾在凝祥池见过她。
凝祥池就这么点大,怎么谁都在凝祥池见过她?
“是,景祐元年,见过你一面。”许衷说,“不过那时你我并不认识,只是我看见你了。”
“那时…那时我才,才十岁。可能我也看见你了,不过我忘了。”
“或许。”许衷微笑。
不,其实没有。许衷知道,那时她并没有看见他。因为自从在桥上听见她的笑声起,他的目光便不曾离开过她。一路瞧着,不见她转眸一眼。
此后三年,再不曾见过她。
匆匆而过,到了景祐四年。几年过去,小姑娘长成了大姑娘,总算出现在了马行街上。像是天注定,她的两次出现,都在他最低落的时候。
朝烟扭头看他,告诉他:“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对,应该说是在马行街的那次,就是你给我伞的那次,我就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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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你有些缘分。”
“缘分?”
“嗯。你想,马行街这么多店铺,偏偏我出门的时候,对上的是你家的货行。偏偏我家轿夫去你那里买伞,却又没买着……诶?他没买着伞……”
许衷已经乐了。
“他没买着伞,那…那怎么,你还能从你店里拿出三把伞来给我?”
许衷大可以说那伞是他自己带到店里来的,并不是店里卖的,但还是如实相告:“你轿夫没买着伞,是我吩咐店里人不要卖给他。”
“为什么?”
“若非如此,你会收下我的伞吗?”
朝烟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安排的!你故意的!”
“嗯,我故意的。”
“你!”朝烟撇撇嘴,接着往前走,嘟囔着,“本以为你是个谦谦君子,原来从那时候就惦记着我了么…不,更可恶,从我十岁开始。”
她还想着是两人有缘,原来一开始,就是他有意的。
许衷忙去追:“朝烟,朝烟,走慢些。这里人多。”
“不多不多。”朝烟还是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