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凑到两人跟前,巴巴地问道“客人要不要果子、香药”。头低得很,朝烟连他的脸都看不清。
许衷随便要了点果子,拿出铜钱给老汉。
等老汉走后,朝烟小声问:“这是怎么回事?怎的酒店里会放这些摊贩进来卖东西?”
“酒店里自然不放这些人入内,但脚店可不管。”许衷剥果子给朝烟吃,一边动手,一边说着:“这样的人,都叫做‘厮波’,不仅售卖果子、香药,也会吹拉弹唱些曲目。也有些脚店里,常常过来些妓子,不呼自来,筵前歌唱,也讨要一点银钱。这里的人叫她们‘扎客’。”
朝烟头一回听闻这些事,也不甚明白:“那不耽误饭店招待食客吗?”
“这本就是鱼龙混杂之地,各赚各的银子,都讨口饭吃罢了。”
“讨口饭吃......那怎么不去做些正经的营生?做做生意,开开小店,总比上别人店里来维生要好吧。或者,也可以去读书,考取功名呀!考取了功名,做了官,不就有俸禄了么?”
许衷无奈地笑笑,低下头喝茶去了,不再与朝烟聊起这些事。
第72章南去
等了许久的菜总算陆续着上来了。
枣圈与李子旋都是冷盘,味道虽比不上马行街上卖的,却也算是可口。
菜羹就一般口味,不咸不淡,朝烟吃了两勺,也就不再动筷了。
随即上来的是两道肉菜,一份烧肉干脯和一份煎鱼。小二一手一盘,将菜端了上来,笑嘻嘻对朝烟道:“客官,菜可齐了。”
朝烟看着那两个盘子里的东西,不禁皱起了眉头。
明明是烧肉干脯,怎么却是绿色的?虽说形状与肉干脯没什么两样,却怎么看怎么不像肉。
她疑惑地看向许衷,许衷反倒叫她尝尝。
一口下去,朝烟惊道:“这哪里是肉干,明明就是压成肉干模样的菜饼!”
她把筷子放下,说着便要叫小二来问个缘故。
许衷淡悠悠地说道:“这里的菜,多是这样的。此处的食客往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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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起鱼肉,却又馋口,厨子便这样做菜。”
“所以,小二才说他家什么菜都能做!”朝烟这才明白过来,“什么肉都做成菜饼,那可不就是什么都能做出来!”
“正是如此。”
“哦!这倒是有趣极了!”
朝烟又试了试一旁的那一盘子煎鱼。菜饼被压得扁扁,咬下去甚至是脆的。“卡兹”一声,绿沫子从朝烟嘴边掉落。
一顿饭吃完,再出门时,看见一旁铁屑楼酒店的彩楼外停满了食客车马,朝烟心想着:这些人,若没有许衷这样的友人相伴,恐怕此生都找不着一墙之隔的这一家会做菜饼子的脚店呢!
铁屑楼的彩楼上扬着条条绫罗彩带,随着冬风拂向过路人的面颊。柔且软,却只招揽着遍身罗绮者。衣衫褴褛之人,即使有彩带飘于面前,也是用灰黑的手把它扫开,背着沉沉的担子,从楼后绕过去。
或许也曾抬起头,看过这满是荣华的彩楼和这翠灯碧瓦的酒店,可他们的去处,究竟只能是楼后那阴晦而肮杂的脚店。
朝烟执着许衷的手,自铁屑楼再往南而去。走出土市子,便是小甜水巷。
一走到这儿,闻见的便都是清清甜甜的味道。
有院落里在熬茶的,也有院落做自家秘制的小糖糕,说是仿了临安口味,是东京最南食的南食。
小姑娘挑着个篮子在卖甜果子,都是用糖蜜渍过的,油纸包了,三文钱一个。朝烟身上的银钱都太大,几两几两的,就算是碎锞子,小姑娘都不敢收。还得是许衷从钱袋子里摸出了几个铜板,小姑娘才觉着这钱收得对了,高高兴兴地把东西给了朝烟,跑回自家喊道:“娘亲,我卖出去两个了!”
朝烟笑着看着这一口乳牙的小姑娘蹦蹦跳跳,觉得天光都愈发明媚了。
小甜水巷里敞着门户的,大抵都是做南食的。闭着门户的,大抵都是妓馆。
有人说,小甜水巷里的妓子是遍东京最丰腴的,估摸着也就是清甜的东西吃得多了,身上也饱满起来,一颦一笑都是别样之美,不同于他处妓子们的纤腰细细,藕臂姣姣。
朝烟幼时曾见过这里的一位名妓。那时李莫惜尚未成亲,整日混迹在外,屡次被李诀从妓馆派人拖回家来。跟李莫惜厮混在一起的众多女子之中,便有一位住在小甜水巷。后来李莫惜不常来了,那妓子倒也有风骨,将李莫惜曾赠予她的金银珠宝都收敛在箱子里,亲手捧着箱子到了李府门口。
朝烟那时还不晓事,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门口看见了,还与她讲了几句话。那人面上有层软软的肉,说话时,声音也厚厚的,和她见过的旁人很不一样。后来才知道,她竟然是小甜水巷里的妓子。
再向着南去,到了州桥曲转大街,往西往,已能望见州桥盛况。那儿是今夜东京城中最热闹的地方。
州桥的南北处都安置了灯山,只待入夜,灯山便会点起来,是整个正月里最亮堂的一夜。
东西两个门楼上都站着人,看着四处坊市里是否有哪家不当心,让灯燃了起来,烧着了屋舍。
望火楼之间遥相敲鼓,哪家走了水,潜火队立刻便能赶过去。低矮的屋舍,用唧筒唧水,朝着火起处喷出水柱去,片刻间就能熄灭。几层楼高的楼宇,唧筒浇不到的,军厢主马步军、殿前三衙、开封府各领军级都会拖去云梯,以大木为床,下施大轮,上立二梯,供潜火队登高灭火。
因开封府官舍众多,一旦起火,对朝野亦有折损,故而潜火队颇有些效力,城中起火,不必劳动百姓救火。平素时,起火倒也不多,偶有一两家起了火,自家也能扑灭。然正月十五与寻常又不同,这一夜,家家户户点起彩灯,街上巷里到处堆了灯山,燃的或是蜡烛,或是火油,一旦倾倒,这着起来便麻烦了。
望火楼上四面站着人,生怕错漏了哪家火情。
到了州桥,朝烟已走得累了。
“我们沿着御街上去,再回马行街么?”她问。
若是如此,她勉强劳动自己的腿脚,也能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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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衷:“不。我们不往北去。我们朝南走。”
“到朱雀门吗?”
“再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