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姐儿又像这几日的模样,见了谁都不说话,愣这张脸,若让未来的婆母见了不好。
毕竟小娘子出嫁到夫家,此后便是夫家的人,最要受的就是婆母的约束管制。不说事事要讨婆母的欢心,若要将来的日子过得好,起码不能跟婆母黑了脸。
记得当初二姐儿的婆母梁氏上门来插簪子时,二姐儿可是与梁氏还拉了手说了话呢。如今二姐儿在许家过得好,与婆母之间也好,从没听说过闹出什么事来。
二姐儿和三姐儿都是低嫁,低嫁过去的新妇,其实不用太看夫家人的脸色过活,可毕竟不像娘家这样自在,韩婆婆是照顾朝云长大的,总得多替姐儿想想。
朝云也不应承,只是默默地坐着,听着外头的热闹越走越近。
等门被推开,从屏风后绕进来了杨氏,朝云的眉头还是略微动了动。
这是个什么人?她心里纳闷。
便是市井野妇,也不见得穿得如此难看的。
往身上套一层麻都比杨氏穿得好看。
她的脸色本来就阴沉,看见这么个人进来,更是没个好脸。直接耷拉下眉眼,看着自己的鞋。
杨氏看到了朝云,倒是又乐呵呵地笑:“这位便是三娘子了?”
王娘子道:“妹妹,来见过夫人。”
朝云坐着不动,韩婆婆便在她身旁轻轻推了一把:“姐儿,好歹拜会一下。”
朝云无奈,只好浅浅作个福,沉声道:“见过郑大娘子。”
叫的是郑大娘子,而非夫人。因在朝云眼中,一个通直郎的妻子,不过孺人罢了,算什么诰命夫人。她不屑于这样叫,故而只称郑大娘子。
也没有什么大差别,旁人听了也不当回事,只有姜五娘暗自瞥她。
杨氏倒是自来熟,已经来到了朝云面前,仔仔细细把朝云的头尾都看了一遍,点评道:“好姑娘,真是个美人,怪不得我家仲和看了一眼就忘不掉。”
仲和是郑平的字。
朝云无心与她多说什么,随口敷衍:“多谢大娘子。”
杨氏啧啧两声,笑道:“仲和有了三娘这样的妻子,他日哪管家里有什么美妾,都不必忧心了。”
王娘子本在佯笑的脸一下子黑了,韩婆婆等人也是,听到这种话,面色顿时间沉下来。
只是杨氏还不曾发觉众人变了脸,还得意地说:“我老郑家的男人们,别的不说,挑老婆的眼光总是好的。我给我官人生了两个儿子,族谱上都要记一支功的。三娘这身板,一看就好生养,等三娘过了门,定也是我家的好媳妇。”
众人都不接话,朝云直接问道:“大娘子的簪子呢?”
“啊?簪子?”杨氏一愣,“哦哦,簪子。”
她一招手,郑家的女使递来个盒子。打开,便是条光杆的木簪,簪头镶了颗珠子,珠子外有一圈镶金,雕出了一点纹路。镶着的金虽不多,但恰到了好处,不妖不灼。
与杨氏衣着之艳相较,这簪子被衬得素雅。朝云多看了两眼,头一回见识到素雅之美。从前只觉得文绉绉的东西都是故作风雅,如今才觉此非俗物。
倒不是朝云转了性子,实在是簪子和衣裳差得太多,她难免偏爱这簪子一些。
只是杨氏嫌这寒酸。
“叫娘子们笑话了,这破簪子是我家仲和挑的,我也是出了门才看见。”杨氏一边说着,一边往朝云的发上插进,“等三娘进了门,我一定叫人给三娘打一根纯金的。”
一众人都只是陪着杨氏随便笑笑,只有站在角落里的白草,倒是真心地笑了。
反正小声笑笑,主子们也听不见。
怎么会有杨氏这样的人,白草觉得世间真是百态尽现。杨氏的模样,在白草眼中颇为滑稽。
幸而不是自己伺候的主子,不然整天看着杨氏这花红柳绿的模样,不得眼睛骨头疼么。
但又想到将来,她要跟着姐儿到那郑家去,是不是就要天天见到这杨氏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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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别吧……白草止住了笑。她想起上回见到二娘子身边的秦桑姐姐。秦桑姐姐说,二娘子进许家后,她可连许家老太太梁氏的面都没见过几回呢。
二姑爷的爹已经死了,二姑爷的母亲又在家做居士,二娘子嫁过去,没有长辈要伺候,多么自在快乐。怎么三姐儿摊上这么个婆母。
谁给三姐儿挑的亲家,没眼光。
当王娘子送杨氏出去时,姜五娘留在了山光阁,想和朝云说几句话。
朝云又是那副什么都不在意了的模样,眉眼低得快到地上,像是看不见身边的人。
姜五娘对韩婆婆道:“婆婆,能不能先出去……?”
韩婆婆也晓得,自从二姐儿出嫁后,来看三姐儿、和三姐儿说话最多的就是姜五娘。她扫了一圈屋里的下人们,一摆头,下人们便无声地跟着她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李朝云和姜五娘。
两人沉默许久,朝云忽而开口:“这就是他们给我找的婆家?”
姜五娘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
朝云苦笑一声,起身想走。她坐在这里便是煎熬,整个家里,似乎只有书房是她的栖身之所。
姜五娘赶紧拉住她:“你未来这婆母是粗卤了些,但你父亲和姨母给你择中的夫婿,那确实是个好人。”
“你见过?”朝云道。
“见是没见过,只是听过。”姜五娘勉强露个笑,把朝云又摁回去坐着,“那人是去岁国子监的解元,模样也生得俊俏,为人最是老实本分,你若嫁过去,只有你欺负他的份,没有他欺负你的份。”
朝云冷哼:“我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