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欣本来只是想敷衍过去,改口道:“那就再缓缓。”
刘爱桂只恨她不懂为人母的心,着急道:“你都二十了!”
家家户户结婚早,再过两年就是老姑娘,不趁着年轻有得挑,剩下的全是些歪瓜裂枣。
那会还没过年,即使是按本地虚岁的算法,闻欣都还是十九岁。
她撇撇嘴没说话,以为这事就算揭过去,一直到腊月里再回家,才知道父母还在为她的婚事努力。
可努力的方向不对,尽招来些奇怪的人,连她很少见面的二姑闻琼妹都来过一趟家里,板上钉钉介绍的虞万支,说:“人哪哪都好,就想找个能跟他去外地打工的。”
哪家舍得放女儿去那么远的地方,一年到头说不准都不回来,跟白养的有什么区别。
刘爱桂才要拒绝,她男人闻才山已经顾着在妹妹面前卖面子一口应下。
既然答应,就得见面,村里也是有规矩的。
闻欣就这么和虞万支相上亲,可以说王八和绿豆看对眼了。
这下可恼坏刘爱桂,连连说:“绝对不行。”
咬死不能让二女儿去那么远的地方。
闻欣本来也没想着坚持,毕竟哪有见一面就非卿不嫁的,但在此态度下反而说:“为什么呢?”
刘爱桂道:“你去了我跟你爸怎么办?”
四个孩子,好像就指着一个过日子。
闻欣荒唐道:“我大哥我大姐我妹都不是人吗?”
刘爱桂支支吾吾道:“我不是跟你说好几次,他们也是没办法。”
是啊,谁都有为难之处,好像她的人生就是能轻易安排的。
闻欣居然笑出声说:“他们那么有出息都没办法,我还能怎么样。”
大哥闻明因为是个男的就了不起,大姐在县医院药房上班,妹妹眼看着是大学生。
怎么家里家外夸的人都不支应起来,最后居然说全指望她。
刘爱桂自己心虚说:“是你成绩不好才辍学的。”
话是这么说,可当时家里的条件勉强是能给闻欣供到初中毕业的,要是拿到证的话那年县文化宫的招工她就能上,为此全家都挺遗憾的。
这点闻欣承认,心想扯这些没意思,说:“为什么大家都能做自己的事情,我不能呢?”
不患寡而患不均,常年被牺牲的那个人也会抱怨,她在家里从前是乖巧懂事,但自我意识在工作以后慢慢觉醒。
做父母的明知自己的偏心,却从来不会承认的。
刘爱桂道:“为你好你不听,那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小时候只要一说这句,闻欣自己就会退让,好像自己辜负谁一样。
但她对外面的世界真的很渴望,一不做二不休给二姑回复“可以”。
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在村里这种回复就意味着事成,连做父母的也没办法挽回,否则一家子都没法抬起头做人。
闻欣的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一直到结婚那天她爸妈的脸色都不好看,情绪也一直摇摆不定。
偶尔是怀柔让她结婚后跟男人分居两地,多数是强硬表示就当养了个白眼狼,毕竟做父母的尊严不容挑衅。
一种报复的快感在那时是席卷了闻欣,但她此刻想想又觉得没有真正的胜者。
父母子女之间真是一笔烂账,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而已。
想着这些烦心事,她对身处的环境再没有忧虑之处,很快就沉沉睡过去。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7章开工
第二天醒的时候,闻欣下意识掏出枕头底下的表,那是降价之后买的海鸥牌,只要四十五块钱,和七十年代动辄百来块钱相比已经划算很多。
借着窗帘透进来的一丝光,她勉强看清楚时针指向6,到底还是翻身起床,掀开被子穿好衣服端着脸盆去走廊尽头洗漱。
十来个水龙头一字排开,每个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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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都站着人,相熟的人挤在一块说着话,看上去热火朝天。
闻欣像误入的小鹌鹑,一言不发地观察着,用水把炸开的头发捋顺,回宿舍之后放东西绑头发。
乌黑发亮的麻花辫,露出光洁的额头,脸部的轮廓清晰,下巴处被蚊子咬了一口,人睡着的时候还无意识掐出个指甲印来。
她隐约记得昨晚听见嗡嗡响的声音,仿佛还扇过自己好几巴掌,心疼地凑在镜子前看自己娇嫩的皮肤。
服装厂一天到晚就是在厂房里踩缝纫机,闻欣小时候还种地,但现在倒看不出风吹日晒的影子。
她锁好门出去,拿着自己的铝饭盒,按照昨天的记忆找到食堂进去。
食堂人比洗漱间更多,看得出是女工居多。
小姑娘们都像朵花似的,言笑晏晏得招人眼。
闻欣顿觉得自己荣光焕发,排着队伸长脖子看菜色,早餐还算挺丰富的,豆浆油条包子馒头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