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红棣雪 作者:明镜有心
时,听见水声渐响,潺潺流过,颜晟心念急转,立刻明白了。
山洞下有水流,显然暗藏玄机,这不过是佯败……他一定是在等马宁接应!
血腥气浓重莫名,他以为是砍杀时溅到身上的血,没有在意,耳边却蓦地传来冷淡嗤笑,紧接着“呲”的裂帛之声,似乎是谁扯断了衣袖:“带着剑,也不晓得拿出来挡挡石头。”
火折点起,照亮颜夙盘膝坐着的身形,右手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手掌则遍布碎石划出的血口。
颜晟脑中有片刻的空白。
他刚才的确感到下落时有石棱差点刺穿小腹,最后却安然无恙,原来……是颜夙徒手击碎了那支石棱?
他嘴唇微动,终是开不了口,颜夙则若无其事般将伤了的手包扎妥当,起身走到流水之畔:“顶多再等半个时辰,就差不多了。”
马宁来得比预料中还快些,一盏茶的工夫,顺水漂下的小舟便到了近前,已露老态的老将军下了船,不肯怠慢礼节,半跪着对颜夙拱手:“公子亲涉险地,是属下保护不力。”
颜夙微微笑起来,步子却略微停顿,并未立即走上前:“老将军哪里的话……”
惊变乍起,马宁那快如流星闪电的一剑是怎么拔出的,颜晟其实没能看清——他来不及多考虑,唯有以战场生死试炼练出来的敏捷猛然扑出,肩膀刹那被寒铁锋芒穿透。颜夙被他用力推开半尺远,利剑险险擦着颈侧滑过。
又是数声轻微的“哧”,颜晟勉力抬眼,看见四枚透骨钉毒蛇吐信般飞出,冷光凛然,稳准狠地钉穿了马宁的头颅,细细的血线顺着脸侧淌下。
他有些支撑不住,晃了晃,跌进身后人的怀里,模糊地想,果然是多此一举……颜夙手里早就扣了透骨钉,又怎么会全无防备呢?
“阿晟。”即使刚刚经历了一场背叛**,颜夙的声音听上去仍旧点尘不惊似的镇定,揽住他的手似乎有短暂的战栗,旋即归于不变的平稳,“这种程度的伤,你难道就受不住了?”
颜晟微弱地挣了一下,想甩开他,终究无可奈何地被揽得更紧。他索性放弃,头靠着兄长银甲上冰冷的护心镜,合上眼,答非所问地道:“我不救你,你应该也有办法……你从来都没有输过。”
对方未受伤的手抚过他沾了血迹的眉骨,闻听此言,笑出声来,倒像是真心实意的开怀:“为兄在你心里,是这么一个永远不会输的……妖怪么?”
他轻轻点头,忘了黑暗里对方一定看不到。
一洞寂静,不知从何而来的冷风吹过,头顶水滴坠下,清冷地落在额上,和颜夙的口气一样冰凉:“怎么可能呢?早就输得干干净净了。”
那便是这场酒宴前,两人最末的一次独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