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脸的失望,“云儿,你怎么能那么说?”神情有点咬牙切齿,“是,我是巴不得君寞殇死,谁让他抢了我的半壁江山,抢了你。可你想想,你怀着我的孩子,我怎么会害你?园子正在盯梢,看到君寞殇不知在追逐着什么人,速度太快,他实在看不清。他站得较远,只看到夜月天一箭将君寞殇射落山崖,还看到你随后跟着君寞殇跳崖。你为了个妖孽,竟然不顾你自己的性命,不顾你腹中的孩子,你将我与孩子置于何地!”
痛苦地质问起她来。
他也不怕她知晓射了君寞殇一箭的人就是他。若她真的那么肯定,他现在已经不可能站在这里说话。照她的性格,一定会取他性命。
只是,她心里毕竟有君寞殇,他万分的痛苦此一点,却不能承认他伤了她心爱的男人,以免她真的起杀机。
痛苦啊。
自己的最爱,爱的却是别人。
“是你所为,狡赖也没用。”她手蓄真气,“君佑祺,看在你曾经救过我的份上,我让你死个痛快。”
他说得坦荡,“若真是我,我承认又何妨?不是我所为,你非要赖给我。你若真想取我的性命,不需要找理由。我站着让你杀。”
“夜月天根本没有能力骗过君寞殇。在万蛊门,心思慎密到能骗过君寞殇的人,只有你。”她说得肯定,他苦笑了起来,“云儿,你倒真看得起我。确实,我不否认或许我有那个能力。但你想一想,谁能在君寞殇的眼皮子底下耍诈?君寞殇对我防范甚深,不论是我,还是园子,想让他上当,都是难上加难。做万蛊门,我的人马,只带了园子,没有他人。”
“我问过君寞殇,有人带着一个做工精妙的纸人冒充我,那速度快得一瞬之间,他没看清楚,以为是我落崖,才跳了下去。”她一想到此就心疼。
他表面不以为然,心跳却漏了一拍,云儿的意思是君寞殇那个妖孽还活着!
怎么可能!
那个妖孽不但被他一箭射穿心脏,而且箭上淬了他派人专针对他的体质研制的剧毒。君寞殇那个妖孽应该是一箭当场毙命,根本没有半丝存活的可能。莫非云儿在骗他?
他多想云儿活着,那个妖孽死了,这样,他与云儿就可以双宿双飞。
哪怕她的心不在他身上,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让她爱上他。
可刚见到她的时候,她明显在等待什么人。
这里荒芜人烟,心中明白,天底下能让她等待的人,只有君寞殇。
也就是说,君寞殇确实没死。
早就猜到妖孽还活着,一但真的确定了,如此周密的计划居然除不掉那个妖孽,还是让他失望不已。
不消说,是云儿把那个妖孽救了。
同时,他也不得不佩服云儿的医术。
救得活君寞殇,那种情形下,几乎就等同于救活了一个死人。
他真想问云儿是如何施救的,可不方便问出口。心思瞬间明透,他苦涩地道,
“然后呢?莫非君寞殇说看到我用箭射他,还是他告诉你,是我害的他?如果他这么说,我只能告诉你,不是我,他在撒谎。”背后一箭,君寞殇背后没长眼睛,确实不可能看见。
“他没那么说。”她寒着脸,“君寞殇也只猜是你所为,没有亲眼看见,并不能断定。这就是你的高明之处。”
“呵呵呵……”他惨然地笑了起来,眼睛里都起了泪花,不知是伤心的眼泪,还是笑出的眼泪,“猜的,那就是没证据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是你们认为夜月天没那个本事。我倒认为夜月天本事大了,她精通万蛊之术,又当了一辈子的万蛊门掌门,什么风雨、什么大场面,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她早就知晓君寞殇会来万蛊门,肯定提前部署、设计了最周密的计划阴谋。别的不说,光是夜妖娆是君寞殇的未婚妻一事,她就布划了二十多年。夜妖娆竟然是君寞殇的亲姨母,是怎么也没想到的事吧?我是没想到,估计你跟君寞殇都没想到。”
她沉默,算是默认了。
“夜月天装成了君寞殇的好外婆,实际上呢?口蜜腹剑,都是一重重的阴谋。连她暗中部署的飞蛾蛊,仅我所知的,也告诉你了。那是因为我不想你受伤。我不知道她还有别的什么阴谋。我再恨君寞殇,不论何种情况下,我都要保全着你,还有……”
他柔和的目光看向她高高隆起的肚子,“还有我们的宝宝。云儿,你知道没了你之后,我有多难过么?每一刻、每一个时辰都在煎熬,失去了孩子,我同样痛不欲生。哪怕我自己死,我都舍不得你们母子受伤分毫。夜月天一再地算计,还不知道有多少连环阴谋在等着君寞殇……”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来万蛊门,不关心君寞殇如何,也没打算在此时杀他。我只在乎你与你肚子里的宝宝。我只想宝宝平安地出生,他会是我的第一个孩子,也会是我唯一的孩子。”
“你完全可以再生几个或几十个。”她满不在乎。
“不……”他摇首,“我只要你的孩子。只要你给我生的。”她是不知道啊。他已经是废人了,想再有子嗣,也不可能了。
“白痴。没人不准你生。”
“我就是个白痴。爱你爱到痴狂。”他望住她的眸光满是深浓的情意,“云儿,我从园子那里得到你落崖的消息之后悲痛欲绝,我想随着你跳崖,是园子劝住了我,他说崖底太冷了,天寒地冻的,不能让你曝尸荒野,让我不要跟着你下去,让我为你收尸。是秉着找寻你的尸首的信念,我才苦撑着活着。不然,失去了你与孩子,我君佑祺活在世上,已经没有了意义。”
她方想说什么,他示意她让他说完,“若是真的是我害的君寞殇,若是我在场,若是我看到你落崖,我一定痛不欲生,我一定痛彻心扉,
一定会随你跳下去。而不是只事后苦苦地寻找。”
她摇头,肯定地道,“不,你不会随我跳崖的。绝对不会。一个在遇到深海巨鲨,危险关头只管自己,弃我于不顾的男人,又怎么会为了我寻死?哪怕你再伤心,伤心到想死,你也不会为了我真的去死。”
他俊庞满是痛苦,海里遇鲨那事,已是他与她之间的一道跨越不了的鸿沟,“云儿,我很后悔弃你于不顾。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自己那么爱你。我发誓,不会了,真的不会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
“我都说了不怪你,下意识的反应而已,你何必拘泥。你还需要什么机会呢?”她冷笑,“你不是把我送回了君寞殇身边么?”
他哑口无言。他只是为了复仇。君寞殇就是个命硬的妖孽,怎么都死不了。他被君寞殇害成了不人不鬼,连个男人都不是的废物,他怎能不恨!
恨意又自心底疯狂地滋生。胀得他胸腔都痛了。
突然明白她说的不错,只要没看到君寞殇的尸首,没把他的尸首剁碎了,没把他的皮剥了,他君佑祺是怎么也不甘心死去的。
哪怕再伤心,他也要先复仇,还要达成自幼谋划的心愿,不甘心谋划多年付诛东流。山洞里的凶尸还在等着他,浣月国还在等着他的侵吞。浣月国如今已在他控制当中,他还要雄霸天下,站在至巅峰,无人可极!
是君寞殇,毁了他的梦想,毁了他当男人的尊严!
毁得他连争夺江山都没有了意义!
不是个男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只是,他必需活着。为复仇,为曾经的梦想,为了……温柔地注视着她。
为了疼爱她。
为了得到她的爱,好好地爱她与他唯一的孩子。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原来,在他心目中,她始终排在江山之后。可是,作为一个男人,哪怕他是不能人道的废物,他依旧是男人。江山与美人,从来就不是冲突的,他完全可以兼得。
又何必去纠结于,究竟是江山重要,亦或是她重要。
因为,都重要。
“云儿,我心中的痛,你是不会明白的。”他神情很是绝望。君寞殇可以杀了他,却不可以让他成为一个连自己女人都不能再爱、再进入的废物!
君寞殇却那么做了,让他生不如死。他不是咽不下那口气,是每一天,每一个时辰、每一刻、每呼吸一次都泡在了仇恨里,“我恨君寞殇,比你想像中的恨。可这次的事,真的不是我做的。”
太恨一个人,他的心早就扭曲了。
知道她绝不会原谅是谁害的君寞殇,是以,即便是死,他都不会承认。
也许他这样的人,做什么都能以假乱真。自信,就凭表像,她根本判断不出来。
她盯着他的表情,那等坦荡与被怀疑的失落失望尽显无疑,从表面,断不出是否是他所为,但她想到了一点,“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立即杀了你,没有给你定罪吗?”
他不懂,“总不会是你信任我。”
“你说得对,我不相信你。”她说,“但若真是你所为,君寞殇中的那一箭要真的是你射的,你在场的话,看到我落崖,你就算不会跳下去,也会反射性地大声喊叫出来。尽管……我在你心目中不是最重要的,却依然是相当重要。也尽管,我不需要在你心目中占位置。你爱我,仍旧是事实。”
原来,她竟看得如此透彻。他说,“云儿,你错了,现在在我心里,你跟宝宝是最重要的。”
“比你的江山重要,比你的命重要?”她记得很清楚,当初给了他一把匕首,叫他自尽,他完全不肯。
并不是她凤惊云变态到真要他自杀,只不过试探一下他的心意而已。他不肯是一回事,她试探,又是另一码事。
“只有我活着,才能好好地爱你。至于江山……云儿你说,我出身于皇室,所受的教导,所接触的一切,都告诉我,皇室太过残酷、太过阴暗,成为弱者,只有被欺压的份。唯有站在权力的巅峰,成为一切的主宰者,才能去决定所有人的命运,而不是被人所主宰。我君佑祺自认是生来的王者,江山只是我所该拥有的,与你,并不冲突,你总是让我在江山与你之间择其一……”
“你错了。”她说,“我早就选择了君寞殇,早就没叫你挑了。”
“是了,你对他无比的宽容,却让我为了你放弃江山,放弃大好前程,从来不让他也那么做。你说他会为你放弃一切……”他苦笑,那个疯子真的会。难怪,当初他会输给那个疯子。
“你明白就好。”
“不谈那些。我发誓以后不伤害你。只会好好地爱你、爱着我们的宝宝。”他涩然笑道,“我感谢你没有直接定我的罪。是了,若是我在场,看到你坠崖,一定会反射性地痛苦地悲喊,一定会冲到崖边,无数声无数声地大声叫喊着你的名字。所以,背后放暗箭害君寞殇的人,真的不是我。是夜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