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说得非常对!”席勒轻松地摊开双手,带着美国人惯有的无法分辩真假的幽默。
我报以“嗤”的一声冷笑:“如果指北针是老农们从阿房宫里带出来的,并且信誓旦旦地咬定这是历史遗物,那就说明在秦始皇建造阿房宫的年代,秦朝人已经成功地研制成功了指北针,并且发明了在铸铁过程中加入氯气元素的古怪技术,是这样吗?席勒先生?”
席勒再次点头,打了个响指,轻轻松松地回答:“完全对。”
我迅速接下去:“那么,请告诉我,在中国,最早的辨别方向的工具‘司南’是什么时候发明并大规模推广使用的?秦朝人的生产力水平如果聪明到这种地步,他们早就会像成吉思汗一样挥兵红海,让大秦的步兵占领地球的每一个角落了,哈哈,简直……简直荒谬到了极点!”
以上这些话,我只想告诉席勒这个伪生物学家,考古不是坐在实验室里天马行空地幻想,而是一步一步摸索前进,脚踏实地地发掘出来的。爱幻想的人,只配坐在电脑前做三流小说家,而不是装模作样地寻找什么第二座阿房宫。
“哈哈,我不得不再次说,风先生说的完全正确,而且言之凿凿、有理有据,但你为什么不听听苏伦小姐的想法?”席勒很巧妙地顺水推舟,把我的诘责转给苏伦。
司南最早出现于春秋战国时代,是古代最早的磁指南器,在由于矿石来源、磨制工艺和指向精度上受到较多的限制,其实际的应用意义并不明显。直到北宋时代,工艺技术高度发展,才有了比司南先进的指南鱼和指南针,也就是现代科学上的指北针的雏形。
如果秦朝人可以发明高精度的指北针,那么派往海外寻找“长生不老药”的船队就不会一次次迷失方向,随季风一起漂流在大海上并且船毁人亡了。
“风哥哥,我们要讨论的,只是现实存在的东西,而不是历史记载。你也知道,历史只是统治者的私家笔记,想怎么改写就怎么改写。暴君变成仁者、凤凰变成乌鸦,只在记载者的挥毫泼墨之间。如果抛开历史不管,这个指北针实实在在就是从某个古墓里取出来的,你会不会觉得其中有些值得大力探索的价值?”
苏伦把那张纸郑重其事地举起来:“这件东西,我们姑且把它叫做指北针,但我相信随着探索过程的进一步推进,一定能发现它的真实作用。”
我苦笑着摆摆手,表示高挂免战牌,不想争论下去。
席勒又是一声冷笑,仿佛跟苏伦站在一起、观点一致,就是对我的最有力打击。我已经不屑于理睬席勒,现在的关键问题是,苏伦会不会在这条错误的追索道路上越滑越远,根本就是在浪费大好时间。
苏伦凝视着我的脸,陡然连连叹气,将资料重新整理好,低声说:“我明天便离开北海道,大家各自保重吧。”
换了是我,当别人对我的研究结果毫无兴趣时,也会感到无比扫兴,我猜苏伦此时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情。
“有空再给铁娜将军回个电话,她在沙漠地震中意外受伤,刚刚苏醒。其实,大家毕竟相识一场,以后肯定会再见面,弄得僵了,对谁都不太好。”苏伦的话让我大吃一惊,后悔不及。
上次通知铁娜土裂汗金字塔即将突变的消息之后,那边再没有回音过来,我也就把这事淡忘下来了,没料到她竟然会受伤,刚才我在电话里的冷漠肯定又伤害了她——我抱起资料袋,无言地向苏伦点点头,退出了院子。
其实我很想再对苏伦说些什么,如果没有席勒在场,我们大可以很温和地探讨某些观点,再合理地制订下一步的探索方向。如果是由苏伦来指出我的错误,我会虚心接受,至少在目前的状况下,苏伦是唯一一个真正了解我的聪明人,只有她够资格指摘我。
没有人留我,最后一眼回望,只看到苏伦与席勒并肩站在樱花树下,几乎亲密无间。
我隐约觉得枫割寺里的气氛凝重起来,黑暗里似乎到处都有冷森森的杀气在迅速弥漫着。
向西走了几十步,还没到我居住的那个小院,迎面有一队全副武装的人马急速奔跑过来,除了冲锋枪、手枪、手榴弹之外,每个人腰间的武装带上都悬挂着两个军用水壶大小的铁罐,一红一绿,即使是在昏黄的路灯照射下,也显得十分刺眼。
他们的胸前垂挂着辱白色的防毒面罩,这是只有生化武器部队才能用到的特殊装备,可见那两个铁罐里装着的东西,百分之百与生化武器有关。
这队人共有十六名,行踪诡秘,对我视如不见,一直奔向正东。
我知道,日本人的一切军事行动,可能都与孙龙的到访有关。如果他真的是为我而来,那就太不明智了。我仰面一阵苦笑,越是想远离江湖战斗的漩涡,便越是被身不由己地牵扯进来,不管身在何处,睁开眼面对的就是江湖。
一脚踏进小院,关宝铃房间里的灯亮着,灯光把推拉门上的花鸟图案清晰地映照出来,安详而静谧。在危机四伏的环境里,能在这个安静的小院里,暂时把外面的风雨杀机忘却,享受片刻的心灵寂寞,也未尝不是一种忙里偷闲的喜悦。
只是,这偷偷的喜悦维持了没有三分钟,小来已经幽灵一样从暗处闪出来,脸上依旧带着晶亮的汗珠,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风先生,有您的一个电话,是孙先生。”他手里捧着一只诺基亚的移动电话,在键盘上按下了一个号码,递在我手里。一接过来,先感受到电话上的温热和湿漉漉的汗水,显然小来一直都处在极度的紧张当中。
听筒里传来一个男人豪慡的声音:“风,是我,孙龙,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