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的确隐瞒了自己的武功,打打杀杀已经是过时的东西,并且对于尼泊尔的‘隐宗’高手,我也没有必要使用忍者秘术。风,如果你也经过被禁锢三年的黑暗日子,一定会体会到心如止水的感觉,胜负荣辱,对我而言,只是毫无意义的虚名而已。”
谷野右手一晃,嗖的一声,那柄缅刀又弹起来,平缓地飞到张百森面前,凌空停止。这仍是“擒龙手”的功夫,他在“凌空驭物”上的造诣极度高明,已经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
张百森还想发作,但知道彼此武功的差距太大,只能长吁了一口气,屈辱地收回了自己的刀。
人贵有自知之明,张百森在江湖上行走十几年,当然不会做盲目冲动的热血青年。
“那三起血案的帐,我们‘隐宗’永不会忘,总有一天,要向‘天忍联盟’讨回来。”张百森的誓言里夹杂着无奈。隐宗虽然是尼泊尔的第一大派,但放在全亚洲的大局下看,几乎是微不足道的,只能相当于大陆的二流小门派。
谷野指向那个迷宫图形,平和地回答:“先看这道迷题吧,敏于行而讷于言,才是修炼本性的捷径。你们‘隐宗’如果能够经常地反思这句话,也不会弄得自己的地位在雪山地区岌岌可危。”他对张百森说话,完全是长辈训诫晚辈的谆谆教导的口气。
迷宫由十五个不规则的圆圈构成,纵横各三道直线十字交叉穿过圆圈,犹如一张变形后的蛛网。
我只看了一眼,便向谷野略微点头,转身走向西北的月洞门。时间不早了,今晚一定要完成炼化邵家兄弟的事,把他们的骨灰尽快送回中国去。需要了解的事太多,藤迦的去世会牵动日本皇室那边,大人物随时都会到枫割寺来,还有港岛的顾倾城要来——今日事,今日毕,才能高效率地抢占先机。
萧可冷迅速跟过来,只把张百森与谷野留在天井里。
转过月洞门后,萧可冷愤懑地长吐了一口气:“真是古怪!谷野身上完全没有杀气,而是充满了一股泰山压顶般的沉郁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她重新从口袋里取出手枪,仔细检查了一遍,再放回去。
谷野洞悉一切的本事,的确让人惊骇,如果他有意对付萧可冷和张百森,刚才两人几乎没有还手的机会。
我带着她快步穿过回旋的长廊,径直向北,从洗髓堂侧面经过,又过了六重院落,前面向左,便是轮回院的黑色木门。一靠近木门,鼻子里先钻进某种古怪的焦糊味,那是殡仪馆火化场的特殊味道,有别于世间任何一种怪味。
火光从虚掩的门fèng里透出来,斜洒在方砖地上,偶尔能听到几名沙哑的中年僧人诵经的声音。
我推动木门,它在我手底下发出“吱扭”一声怪响,突兀而怪异。
“风先生——”篝火前的象僧反应非常灵敏,马上跑过来迎接,影子在地上蹿来蹿去。
院子中间,已经整齐地码好了两米见方的上好松木短柴,高度超过一米五十,并且随风传来特种鱼油的腥气。放着邵家兄弟尸体的担架就在柴堆旁边,被五个灰衣僧人围住,念经送行。
“风先生,只要您一声令下,仪式就可以开始。”象僧指着距离柴堆十步的篝火,认真汇报着。
轮回院有一排朴实无华的北屋和三间西屋,屋里的灯光都很昏暗,因为那是停放灵柩的地方,就像中国南方的“义庄”。死人是不需要灯光的,他们只需要用来指路的“长明灯”。
“还要等一下张先生,象大师,你做得非常好,谢谢。”我准备走过去最后看一眼邵家兄弟,但象僧诡秘地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黑色塑胶封面的笔记本,双手递过来,又警惕地斜眼瞟了一下萧可冷,才压低声音说:“风先生,这就是神壁大师日记中的一本,虽然撕去了十几页,但我还是觉得大有研究的价值。”
笔记本只有二十厘米长、十厘米宽,是一个类似于行事历的东西,一般只会用来记记电话号码之类的。
象僧的袖子很肥大,在北风吹拂下,险些倒卷上去,他急忙甩甩手臂,把袖口垂下来。
我翻开本子,随便找到一处缺页位置,看到神壁大师用极潦糙的笔迹写着:“如果能对枫割寺的未来发展产生巨大推动力,让位、退避、离寺,都不是问题,但谷野神秀给我的感觉,似乎对‘日神之怒’并没有完全透彻的了解,可信吗?他的计划可行吗?还有,神秘人物的出现,对于枫割寺,是福?是祸?”
后面被撕掉了两页,日期更是跳跃极大,从二零零三年的二月跳到了十月,接下来一段是这样的:“地下埋藏着什么呢?谷野出示的探测图片,说明了一个巨大海底深洞的存在。它会通向哪里?太平洋深处吗?可笑!仪器是人工制造的,当然会出偏差,我就不信,真有那么一个大洞存在的话,历代主持能不知道?”
匆匆看了这两段,张百森大踏步地走了进来,一声不响地走近担架。
轮回院里的气氛一下子悲伤起来,我只看到张百森的背影,他的头深深地垂着,沉重的负罪感表露无遗。
象僧低声问:“风先生,其它日记都是很久前的琐事记录,只有这本,从二零零三年一直到主持去世前,其中牵扯到很多敏感的名词,对您有用吗?”
我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微笑着回答:“很有用,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