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以外,上下都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老虎,轴心国最后不也是连遭败绩,直到一败涂地吗?就连你所崇拜的那位元首,也在自己的豪华公寓里吞枪自尽,一把火烧得灰飞烟灭?”我喜欢读历史,对于二战的正史和野史以及十几位重要人物的个人传记都有过广泛而深入的涉猎。
“哈哈,错了!风,在史学家眼里,成王败寇,毋庸多言。我只想告诉你,苏联战场做为二战的转折点,并非轴心国的失败,而只是一次不得不寻求的战略转换。表面看来,是轴心国节节败退,被苏联红军打得溃败撤退,我们今天高屋建瓴地看问题,苏联这个泱泱大国为什么会在二战结束后的三四十年时间以内分崩离析?其中的关键一点,是元首成功地用空间上的撤退换来了时间上的胜利。”
他自负地再次大步向前,渐渐接近那面大镜子的位置。
我回顾那段历史,蓦的记起一九九五年时,英格兰战争研究室曾出版过一本名为《二战遐思》的非正式刊物,上面提到的观点,与老虎说的倒是有些相近。
当时的文章中提出了两个尖锐的问题,第一个是“苏联今日的解体与昔日二战的反击战胜利是否存在某种因果关系?”;第二个则是“二战转折点中,苏联的反击到底是一场胜利还是一场阴谋?”
作者列举了当时苏联境内的轴心国军事力量与苏联国内兵力对比图,大量的真实数据说明,轴心国并非强弩之末,而是具有七成以上的胜利机会一举攻下莫斯科,荡平东欧。在军事研究家的电脑里,二战时所有参战国的军力几乎是透明的,人数可以精确到百位,重型机械则精确到个位,误差相当微小。
那么,轴心国在初次失败后选择了撤退,这是一个无法解释的疑点,毕竟当时元首的疯狂拥趸们始终认为,整个欧洲将俯首称臣,日耳曼民族的优良血统将盛开在欧洲大陆的每一片土地上。
“那不过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阴谋,风,就算最后的吞枪自尽和公寓大火,也仅仅是掩人耳目的一种手段。你想想,他从这个世界上销声匿迹后的三十年里,国际形势岂不是每年都在发生重大变故,直到苏联解体、真正的冷战时期来临?一个令全球震颤的‘恐怖大王’是那么容易消失的吗?绝对不会,他会永远存在,对于一个万年不死的人来说,隐居三十年只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
他倏的向右转身,镜子就在十步之外,明晃晃地沉默肃立着。
我为他说的话感到震惊,二战给史学家们留下了数以千计的无解谜题,包括轴心国元首的死亡在内。
“你说的,有些像天方夜谭。”我希望他能继续说下去。
“天方夜谭?那也不过是一些不同寻常人的真实经历罢了,其实我们所处的世界的真相,远比虚幻故事更为精彩。风,我真希望咱们一辈子是好兄弟,共同经历这些五彩缤纷的传奇。一辈子,不是一百年,而是——”他拍了拍我的肩,“永生不死。”
我们在镜子面前并排站着,他看起来又老又憔悴,已经不再是马来西亚少女眼里多情风流的豪侠。
“我老了,但只要穿过它,就又是一个叱咤天下、豪气满腔的我。兄弟,跟我走吧?打下江山,你做我的一字并肩王。”他笑着,粗黑的眉毛拱起来,像两座并排矗立的山峰。
“一字并肩王?”我重复着这个只有在中国古代历史上才会出现的陌生词汇。
“对,一起打天下、一起坐江山、一起分享倾国财富,我们共同创造一个更加繁盛的大唐帝国,什么青龙会、什么国际刑警组织,都见他妈的鬼去吧?离开这里,我就是老大——”他隔着裤袋拍打着那柄沉甸甸的手枪。
我摇摇头:“算了,我留在这里还有事要做,苏伦还在等我。”
遥远的古代宫廷对我毫无吸引力,自己只觉得肩上还压着沉重的担子,一个是大哥杨天,一个是挚爱苏伦。假如不能找到他们,只要活着一天,就会放心不下。我不是独来独往的老虎,他可以四海为家,也可以穿越时空,毫无牵挂。
“女人?兄弟,做了天下第一的皇帝,还怕没有女人?”他的右手贴在镜面上,一刹那,整面镜子上的影像都开始缓缓荡漾起来,仿佛是一粒石子投入春水,激起满池涟漪。
“唐心呢?你不牵挂她?”我望着镜子,生怕错过老虎穿越它时的任何一个细节。
他脸上黝黑的肌肉震颤了一下,犹疑着缩回手来:“什么?”
镜子重新平静下来,但他嘴角的肌肉一直在扭曲哆嗦着,最终用力抹了一把颌下拉茬的胡须,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回答:“风,有件事你大概能想像到,任何一个重生在现代的人,都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前世。她在这里,当然也会在那个四夷宾服的年代,我走进去,除了攫取李家江山,还要找回她,而且我相信自己一定能获取她的芳心。”
我脑子里有灵光一闪:“她是……她曾经属于你?或者她是虬髯客身边的某一个人?”
老虎一笑,满脸沧桑:“还记得咱们在巴里岛泡温泉时的事吗?我的背上纹着一个——”
我用力点头:“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他的背上,由肩头直到腰间,纹着一个精致的古代女人,纹刻工艺超凡脱俗,任何人见了都会惊叹那种传神的细密针法。据说几个新加坡华裔大亨也爱上了那种纹身,求遍了欧美纹身大师,都没有如愿。
“世间只有一个她,也只有一个这样的纹身。”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柔情蜜意,眼睛虽然盯着镜子,但眼神却仿佛已经刺入了无穷无尽的虚空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