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还会说中文。”他对许江同的汉语水平表示肯定。
“我的母亲是中国人,教过我一点。”
虽然小时候学过,也有五六年没用了。
季向笛能听出他的生疏,宽慰道:“这儿很多孩子都有听力障碍,这个语速正好。”
“谢谢。”
季向笛介绍说,福利院收养的大多是残障儿童,比如唐氏综合征、先天性失明,还有因为后天患病没能及时治愈导致终生残疾,父母无法承担抚养责任的孩子。
有一部分孩子需要留在院里做康复训练,稍微健康点的就送到寄养家庭,尽可能为他们创造稳定的成长环境。
许江同对福利院的收容政策表示认可。
季向笛继续说,京州市政府打算增加特殊教育中心的学科分类,发掘孩子不同领域的能力,根据残障程度对他们进行科学的引导。为此市妇联还召集了许多教育界大佬开会商讨。
“你的想法呢?”季向笛问他。
许江同不敢妄言。在当大学老师前,他没有接触过现代教育理念,又出生在一个衣食无忧的家庭,和这些孩子的经历并不相通。
“艺术工作者的就业市场很饱和,很多优秀的美院学生都面临失业。我想知道他们的竞争力有多少。”
尽管已经努力组织语言,还是不经意露出了富家大少爷与生俱来的傲慢。话一出口,他便就觉不妥,慌乱地辩解:“我没有别的意思,单纯是从现实角度替他们考虑。”
“哈哈,我知道。”老先生和善地笑了声,“不要有太多负担,这儿的孩子都懂事。”
“好……”许江同却觉得更尴尬了。
“可以继续从事特殊教育,一代代传承下去。”季向笛把自己的教育理念解释给他听,“最重要的是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并不残缺,在自己喜爱的事中找到自信,远比将来随便找一份工作糊口有意义。”
或许这才是教育的意义,许江同一时失语。
“你是雕塑系老师吧,这儿有个很想学版画的孩子,你们可以先见一面。”
“还是算了吧,”他有些犹豫,“季院长,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季向笛动了动嘴唇,刚想说话,却被屋外响亮的招呼声打断:“老季,我来看云云了。”
声音再熟悉不过了。许江同应声回头,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迎着光走来。
“诶,今天有客人?”男生随口问了句。等走进门,看清许江同的那头棕色长发,惊讶地合不拢嘴:“我草,你怎么在这儿?!”
随后,他赶紧看向站在一旁的季院长,拼命使眼色。
季向笛心领神会,介绍说:“这是小陶,经常来我们福利院帮忙的,也是央理的学生。你们认识?”
许江同用中文解释说:“他上过我的选修课。”
“真巧,不如一起去看云云吧。”季向笛站在中间,分别拍了拍两人的肩。
陶希洪一副刨根问底的样子,站在原地不肯走:“你不会也参加了学校的公益项目吧?”
“对。”
“我还以为外教不用参与这些活动。”他走到许江同面前上下打量一番,“有个问题我好奇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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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了,你到底学了多久汉语,能说这么好?”
“我是中意混血,妈妈教的。”
“那你还骗我说自己不懂中文,非要我用英语和你交流?”陶希洪气得破口大骂,“所有科目里,英语是我最差的!”
想起在食堂里没轻没重的嘲讽,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难怪当时缺勤这么多人,他只点自己的名字,果然早有预谋!
许江同被他炸毛的样子逗笑,毫无诚意地道歉:“学校要求我用英语教学,我得按聘书要求办事。再说,我的中文水平只能勉强用于日常交流,不足以授课。”
他说话本来就懒散,现在说自己不熟悉的语言,每个音节的间隔拖得更长,像只没睡醒的树獭。
陶希洪不屑地撇嘴:“那我问你,‘用毒蛇毒毒毒蛇毒蛇会不会被毒蛇毒毒死’是什么意思?”
他故意说得很快,没有重音和停顿,许江同只听到一串“嘟嘟嘟”,根本没反应过来。
“小兔崽子,还欺负起老师了?”季向笛上前止住他幼稚的行为,“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许江同和气地摆摆手,“小陶是很优秀的学生。”
“对,还坐第一排和他互动呢。”陶希洪得意地向院长炫耀。
“听话就好。”季向笛再次发出邀请,“先认识下云云吧,正好有小陶陪着,不会怕生。”
许江同看了眼身边的小男孩,随他们往里走去。
从接待室到保育院需要穿过一片露天花园。陶希洪又自来熟地问:“老师,你母亲是哪里人?”
“上海。”
“那你怎么不去阿姨的家乡生活?”
许江同不想说自己应聘上海某美院失败的经历,战术沉默。
没得到答复,陶希洪又问:“你有中文名吗?”
“许江同。”他简单解释了一下名字的由来。许是母亲的姓,江特指黄浦江,有“五湖四海,千里同川”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