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磬点头,示意傅宜宁继续讲述。
傅宜宁道:“我到了酆都不久,两个差役鬼鬼祟祟地找上了我,说是城隍和郡司想要息事宁人,若我放弃上诉,可以送我千金作补偿。我问他们:‘若我答应你们,我爹爹能不能还阳’他们说我爹的鬼魂已经移交酆都,而那吃人不吐骨头的阎王,已经将他神魂具灭了。我便说:‘莫说你们不能救我爹,就是能,我也不会就此放弃。我虽为女子,却也读过书,知道爹爹的志向为何,要我委曲求全,与你们同流合污,却无可能。’那差役恼羞成怒道:‘官府求和,你硬是不肯,真是铁板一块!那你等着瞧铁板怎样被挫成灰!”
琳琅道:“你说得倒铿锵有力,颇有胆色,只是恐怕要为这份胆色吃点苦头。”
“果然,阎罗王传我升堂对质时,看完我的状书,就判我诬告官长,当堂处我笞刑。我不服气试图分辩,阎罗王说扰乱公堂罪加一等,又处我火刑。我在火里继续骂他,他大发雷霆,命差役把我从火里拉出来按在锯床上,同时问我悔不悔改。我早打定主意死不回头,阎罗王也没了法子,只得叫人把我打入监狱,听候发落。”
谢磬道:“酆都第五殿冥王,叫做阎罗王,治狱最为森严,你怎么从他手里逃出来的”
傅宜宁答道:“有位判官私放了我,又给我指了回阳间的路。我恳请他说:‘不料阴曹黑暗一至于斯,我要如何才能为父亲申冤?尊官如果可怜我,便请为我指条明路,否则,我宁愿死在九幽地狱。’这位判官想了很久才告诉我,‘是也,这酆都鬼城也和天宫勾结,你如今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如此,有一位魔界公主,性情温和,虽是魔身却道法自然,道心秉正,她住在魔域天绝宫中。你如有幸找到了她,求告于原委,她或许会助你一臂之力。’然后我便从酆都出逃,刚刚奔出数十里,忽然见到了这位贵人的车驾。”
姜沉无奈道:“她在路当中躲闪不及,冲撞了仪仗,被天兵捉住,押到了我的车前。”姜沉笑道,抱着胳臂,似有看戏之意:“说来也是我们天宫的失败,这孩子宁愿投奔魔界公主,也不愿上达天听,唉,可见天宫尸位素餐者众多,失了民心啊。”
琳琅没有说什么,毕竟他们天宫的事,和他们这样的魔也无甚关系,只是看着傅宜宁,笑道:“那你刚才为何说要找我们学本事,求我办事不来得更好?”
傅宜宁恭敬的一揖,“经历过前面两件事,宜宁深知求告无门的无奈,倘若我能习一身本事,便不用再求任何人。”
琳琅笑意更深:“对了,你既是去衙门告状,有讼书么”
傅宜宁从怀中取出一封书道:“讼书在此。”
琳琅却不接那讼书,道:“你撞到我手上来,你可知我是什么人?是那十恶不赦的魔域公主,我劝你还是省些气力,接受和解,拿上那一千金趁早回家的好。否则,凭你一己之力、一面之词,恐怕扳不倒阎罗王,反而白白受苦。”
傅宜宁道:“这仇我是讨定了。我已然是错认了这天地神祗,若连公主也不愿收我为徒,那么我便再去别处拜师,只是不管神魔都作威作福,杀人活人已久,然而公义自在人心,就算杀尽世上人,也灭不了世上的人心!”
琳琅道:“这么说,你不死心?”
傅宜宁道:“父冤未伸,我心不死!”
“你一介凡人,欲如何。”
“身之所受,心之所想,浮生所欠,何止一死,尘世无由,竟识九还。”
琳琅一拍不停地发问:“当真不怕?”
傅宜宁答道:“彼以其权,吾以吾心,不公不义,吾便抗争到底;何惧乎哉!”
琳琅道:“说得好。”忽然手下紫光暴涨,甩出一条长鞭。待紫光散去后,地面已经裂开,现出一条通往地下的路来。她道:“你这和徒弟我收下了,拜师不急在一时,只是有一件事问你,敢不敢再走一趟酆都?”
傅宜宁此刻有些怔楞:“公主这是……”
琳琅满目璨然,笑靥倾国倾城:“给我的小徒儿一个见面礼,带她先去讨一个公道。”
姜沉在琳琅出言恐吓傅宜宁时已经几次忍不住向前,不过被谢磬拦住了,这时冲上去道:“我也去。”
谢磬淡淡审视他一眼:“你是至阳至刚之体,去不得冥府。普通鬼魂见了你,会立时融化。而且此行这位姑娘求的是我妹妹,请勿越俎代庖。”
傅宜宁率先走下了那长得似乎没有尽头的路,琳琅望了一眼她的背影,对谢磬道:“哥哥,借你的白竹一用?”
谢磬点头:“你自便。”
琳琅道了一声谢,又吩咐道:“白竹,你带她去纠伦宫外等我。”她又回过头,手上托着一颗墨色的珠子,其上水汽流转,随着她画圆的手势,凝结出了一面水镜,悬浮在虚空中:“这颗玄珠带在我身边,画面与水镜链接,你若不放心我,随时查看就是了。”
谢磬叹一声:“你想的周到,看来为兄只有在这等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