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自然不会把秋穗供出来,这么点道义她还是讲的。而吴氏呢,就更不想揽祸上身了,不经意对上了小叔子那双咄咄逼人的眼睛,她立即错开目光,转眼去看天。
老夫人笑呵呵的,打算浑水摸鱼糊弄过去,于是说:“这还用谁说吗?我幺儿这般的才情,不会喜欢大字不识几个的绣花枕头吧?是为娘和你嫂嫂猜出来的。”
“对,正是如此呢。”吴氏忙来打配合。
但傅灼呢,最擅逼供。若这么点内情都不能探个清楚,他也枉做这几年的刑官了。
于是傅灼说:“秋穗这个人么,原没觉得有什么好,只是怕母亲伤心,这才留在了身边。时间久了,倒觉得她还不错。只是万没想到,她竟是这样多嘴饶舌的一个人……母亲,这样的人儿子怕是留不了了,一会儿回去就将她再送到母亲跟前来。”
老夫人立马急了:“这事儿是我逼她说的,她都不肯说,还是我拿她身契的事儿吓唬了她,她才说。她这么好的人儿,你敢罚她,你小心我跟你闹。将人撵回来,你更是休想!”
傅灼便笑盈盈起了身,朝一旁老夫人抱了手道:“既母亲这样说,那儿子指定不将人撵回来。”又说,“时候不早了,儿子先回。”
傅灼打了招呼便施施然而去,徒留老夫人同吴氏干坐那儿显然还未缓过神来。二人面面相觑了会儿后才发现,方才是着了他道儿了。
老夫人猛一拍腿,恨恨的无奈道:“这小子果真要打,又设圈套给他娘钻。”老夫人又气又急,心里暗暗懊悔着,若方才她多留一个心眼,也不至于叫他诓了话去。并也在心中再一次暗暗告诫自己,若这样的事再有下次的话,她一定提高警惕,定不会再着了他的套路。
吴氏却笑说:“母亲不必担心,我看小叔不会真对秋穗怎么样。秋穗这孩子,多少还是有些本事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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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傅灼从设筵的园子里出来,恰就遇上了正沿湖散步的那兄妹二人。傅灼放缓了脚步,脚下略有踌躇。但既被那兄妹二人看到了,直接甩身走开也不好,傅灼还是背手缓缓踱步迎了过去。
而秋穗兄妹呢,瞧见了主家,自然急急迎过来行礼。
傅灼心中对秋穗未必没有意见,他不是大度之人,甚至算有些睚眦必报。她背着自己偷偷去老太太那里告密,虽说算起来不是什么大事,但也的确是碰了他逆鳞了。
傅灼这个人占有欲还是挺强的,虽然秋穗原本是老太太身边的人,但如今既到了他身边做事,他又信任她、并对她委以重任,她若不能事事皆以他为最先,傅灼自然难能接受。
但傅灼又觉得这是他和秋穗两个人之间的事,不好将余丰年牵扯进来。他们主仆间怎么算账,待无人时关起门来自可好好论一番。眼下这会儿余丰年在,也实在不必即刻就发作。
所以傅灼仍还是神色如常,就像没事人一样对余丰年寒暄道:“难得休息一日,今日便好好休息。叫你妹妹带你在府上好好转一转,晚间再用个饭再走。”
余丰年感激他的盛情,但却识趣的婉拒了。
“多谢大人盛情,但草民和裴仵作约好了,晚上要去他家里吃酒去。”
傅灼是真心留客,但客人另有安排,他自然也不会强人所难,便点了点头,没再多言。
余丰年在他面前一直低着头,他便趁机觑了秋穗一眼。恰好秋穗捕捉到了他的目光,这一眼看的秋穗顿时神色慌张。本就做贼心虚在前,这会儿秋穗见最终纸还是没能包得住火,更是有种壮士赴死的悲壮感。
傅灼离开后,秋穗一直心不在焉。余丰年也是心思细腻之人,感受到了她的不对劲,便问她怎么了。
秋穗自然不会把真相告诉他,只能说:“没什么,就是觉得时间不早了,一会儿阿兄就该回了,也不知道下次再见又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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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丰年也沉默了,半晌才安慰道:“傅提刑是个热心的,我今日既能来,下回再轮休时,只要我还在京中,想来也能来。”
秋穗却并不这么乐观。
郎主热心待他们兄妹那是之前,如今她得罪了人,怕是再没这样的优待了。
余丰年并没真呆到很晚,差不多申时前后他就说要走了。秋穗知道他可能也不喜欢这侯府里富贵无边的生活,也就没留,只关心说如今天越发凉了,要他万保重身子。
送走兄长后,秋穗这才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回了书房。
傅灼仍在内间埋首公务,秋穗立在隔断边上,请示道:“差不多要到准备夕食的时辰了,不知郎主今日想吃什么?奴婢好提前准备。”
傅灼伏案翻阅卷宗,头也没抬一下,只听声音冰凉凉从卷案后传来:“吃什么不重要,说什么才重要。”又直接问秋穗,“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秋穗自知这一劫躲不过去,她原也没想侥幸能逃脱,所以见主家开诚布公直接提了,秋穗便垂着头走进去请罪。
没有任何为自己的辩解,也没有讲述任何的原因,只是承认了是她告诉的老太太他或许喜欢才女一事,然后向傅灼请罪。
傅灼仍没搁下手中公务,仍在一心二用。一边目光未从卷案上挪开片刻,一边闲适般语气幽幽问她:“何以见得我喜欢的是才女?”
这……这叫她怎么说?
难道要她说,是因为见他准她入内书房看书,而做出的联想吗?不说她若真这样说了,郎主会不会生出什么不必要的误会来,便就是这样的话,她也难能说出口来啊。
许是见秋穗没有立即给出答案,傅灼总算忙中抽空,从案卷后投了目光过来。
但也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很快又收回去,继续落在了手中握着的卷宗上。然后他的话才又轻轻飘过来:“不如我帮你说吧,你见我破例准你进书房读书,你便生了这样的猜测。且先不管你猜得对不对,秋穗,我好心让你读书,你却背地里捅我刀子,你就是这样恩将仇报的吗?嗯?”
那轻飘飘的三言两语,说的秋穗背后冷汗涔涔。
但秋穗也有自己的理由,她诚恳道:“老太太也是关心郎主您,奴婢只是向老太太说了您的喜好,老太太不会害您的,所以……”她想说所以这不算背后捅刀子,但又觉得,主家说你是你却还反驳,典型的嫌命长。于是秋穗后面的话也就没再继续说下去,只低头承认了自己的错。
并说自己下次不敢了。
傅灼总算暂且撂下了手中的要务,抬起了头来,望向了跟前之人,这回语气严肃了不少,问她道:“你自己说的,下次不敢了?”
“是,奴婢下次真的不敢了。”见事有可商量的余地,秋穗态度更诚恳了不少。
傅灼眯了下眼,继续问她:“那你现在是谁的人?还是老太太的人吗?”
“不,奴婢是郎主的人,是、是伺候郎主的婢女。”
“再说一遍。”傅灼音量稍稍拔高了些。
于是秋穗立马又再做了一遍承诺,又一遍陈述事实道:“奴婢如今是郎主修竹园的人,奴婢应该时刻谨记郎主才是奴婢的第一主人。日后奴婢定一心一意只好好侍奉郎主,外面发生的任何事,奴婢回来后都会第一时间告诉郎主,不会有丝毫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