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不准皇帝的心思,那些惯于见风使舵的人,也不知该拿出何等态度来对待这位先皇嫡子。
不知该如何对待,那不如直接无视吧。
经过这一事,小皇子那些原本准备落井下石的兄弟们也渐渐歇了心思,心照不宣的将之遗忘了。
而这种遗忘,正合沈鹤之的意,也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去追逐那只,除了他之外,无人可以得见的小东西。
那次小花园事件之后,小皇子非但没有灰溜溜的躲在自己的屋子里不敢见人,反倒天天喜欢往外跑。
这原本也不奇怪,小皇子再怎么早慧,他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先前先帝先后骤然离世,他一时悲伤过度压抑了天性,如今走出阴影,露出些顽皮也很正常。
然而,若他三五不时的盯住一处空无一物的地方不动,或是追逐什么无形的东西跑来跑去,亦或者突然扯开嘴笑,或是莫名被什么东西撞倒或绊倒呢?
不论是皇宫里有脏东西,还是小皇子疯魔了,都足以令人心里发毛。
各种猜测喧嚣尘上,侍从也苦苦规劝,沈鹤之依旧是我行我素。
哪怕皇帝听闻此事,招他去说了几句,也无济于事。他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不过是他人擅自揣测,与他何干?
其结果,也不过是处置了几个诽谤宗室的宫人。久而久之,皇帝也就不管了。
作为这个事件的当事狐,六安也是颇为无奈。
那小子好像在他身上放了一双眼睛似的,他明明只是偶尔出来透气,对方却总能在他出没的地方找到他。
六安不是没试过使用更加高深的障眼法,或者去别的地方散心
但是,都无济于事。
六安不得不承认一个让他觉得十分憋屈的事实,不论他怎么挣扎,这小子每次都能看破他的伪装!
他,上辈子的镇派老祖,这辈子的六尾狐狸,竟然对一个还未引气入体的凡人,束手无策!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甩又甩不掉,他还能怎么办?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又不能将人弄死。
惹不起,躲总能躲得起吧?
然而等他下定决心闭关个几年,让那熊孩子忘了他的时候,那熊孩子竟然改变了策略!
这日,六安在冷宫废井的小破罐子里呼呼大睡。
他在做一个美梦,梦里他正在给他的徒子徒孙讲道,半途休息的时候,徒子徒孙在道坛的一角架起一个烤架,烤起了鸡。
六安故作镇定,实际上一双眼睛都黏在了烤鸡上。他孝顺的徒子徒孙们没有让他失望,烤好之后,就当先将最美味的鸡翅送到了他的面前。
六安啊呜一口
满嘴的香。
然而还不等他继续吃,就发现嘴里明明烤熟了的鸡翅竟然会动!都到了他的嘴里,竟然还想往外飞!
六安怎么能容忍到嘴的鸡翅从嘴里飞走?他狠狠的咬着,死都不松嘴。
然后
然后一阵微风吹来,六安醒了。
而且,眼前的情势相当的不妙。
他正拖着他睡觉的破罐子,嘴里咬着一块汁多肉嫩的鸡块,整个被吊在半空之中。
而他面前,就是提着那根鱼线的狗皮膏药臭小子!
到了嘴的肉哪有吐出来的道理,六安就着这高难度的姿势,将嘴里的鸡肉吃了个干净,然后抱着自己的小罐子,跳到另一边与臭小子对峙。
别,别以为一块鸡肉就能将他收买,他刚才只是睡糊涂了,只是梦游,不算数的!
然后,那臭小子就将一盘香喷喷的烤鸡放到了他面前。
这简直是丧心病狂!
给一只狐狸,一只坚守底线从不偷东西而几百年没吃过美味的狐狸送烤鸡!这像话吗?!
堂堂镇派老祖,六尾妖狐大人,是区区一只鸡能引诱的吗?
哪怕他饿死,馋死,他也
真的好香啊!
吃到烤鸡的那一刻,六安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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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眶。
可怜巴巴的镇派老祖哦,他都几百年没吃过这种美味了。每次都只能在做梦的时候,才能幻想当年的好日子。
而且,大多数美梦还有半路惊醒的风险,他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别看他是个镇派老祖,不过只是表面光鲜,背地里其实连一只鸡都不会做!
这些年闲暇的时候,他也不是没试过自己打野鸡来烤着吃,然而做出来的鸡不提也罢。
被徒子徒孙养刁了口味的镇派老祖,也只能望鸡兴叹。
他的手艺不好,御膳房的手艺好啊。偏偏他又拉不下脸去御膳房偷吃,以至于皇宫这个游乐场都被他生生划出了一块禁地来。
小皇子这一招,着实是戳到他的死穴了。
送上门的鸡歡!
他,他,他能抵抗吗?那当然是不能!
六安整个就向烤鸡扑了去,明明小身板还没有那只鸡大,却好像要将之一口吞了似的。
沈鹤之蹲在距离烤鸡盘子不远的地方,见这小东西恨不得把整个身子都挂在烤鸡上,那双看起来有些摄人的眼睛里,都流露出些许温柔。
他是看得津津有味了,可怜那群侍从,看着一盘完完整整的烤鸡逐渐变少变小,最后只剩下一个骨架,魂都要吓飞了。
小皇子没疯!这皇宫里真有看不见的东西!
然后,本就吓得半死的侍从就看到,他们的小皇子缓缓转过头来,冲他们露出了一个阴恻恻的笑容: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可用我教你们?
侍从们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那看不见的东西就已经够可怕的了,小皇子却更可怕啊!
沈鹤之见小东西吃完,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只将盘子收拾,转身带着侍从走了。
六安坐在井边,舔了舔嘴边沾上油的毛毛,望着沈鹤之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六章
最近皇宫中又有了新的变化。
那个动不动就出门晃悠,又常常对着空气做些古怪举动的小皇子终于不再三五不时的出来吓人了。
真是可喜可贺。
就连皇帝得知此事之后,都松了一口气。
听闻最近小皇子将对那些不明之物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美食上,皇帝二话不说,给小皇子批建了一座小厨房,还特地拨了两个好手艺的厨子去。
只要别再做些奇奇怪怪的事,人他还是养得起的。
比起外面那些普天同庆的人,小皇子院里的人就凄惨多了。
小皇子从冷宫回来的第二天,守院门的小宫侍迷迷糊糊的把门打开,就看到院门外正正中中的地方,端端正正的放了一个破罐子。
以为是那些落井下石的势利眼做的恶作剧,那小宫侍骂骂咧咧:哪个缺德鬼竟敢做出这种事,若被我抓到,定要给他好看!
因为皇帝的不明态度,宫里的人对于小皇子虽然不如以往那般热络,却也不敢苛责,小皇子的院里倒没受到过什么折辱。
现在乍一听有人欺上门来,小宫侍的话,就引起了院中其他人的注意,都分心瞥了一眼。
这其中,正好有跟随小皇子去过冷宫的随侍小山子,看到那熟悉的罐子,小山子整个人都蒙了那不是小皇子从废井里钓上来的罐子吗!他记得那东西还会动!
看到那小宫侍抬脚就要将破罐子踢开的时候,他更是吓得魂都要飞了:住脚!
小山子还算有些脸面,他一喊,那小宫侍就条件反射的收了力道,差点摔了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