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储存了她们争吵的场景,每当人生中有任何不顺时,都会拿出来回味一番。这比最灵敏的壮阳药还要管用——去问问身边的男人,哪怕是一个刚刚成年的男学生,是不是都对这样的场景充满渴望与憧憬?
乔森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没留意到辛西娅看他的眼神多么古怪;公寓的房门也没有对他完全敞开——如果他没有那么自信的话,就会发现,辛西娅至始至终都对他十分防备,想把他拒之门外。
这时,一个甜美迷人却冷淡无比的声音响了起来:
“谁在外面?”
辛西娅蹙了蹙眉毛,刚要关门,却被乔森一把推开:“是我!”
眼前的场景和乔森想象的有些不同,他以为辛西娅已经和多莉大吵了一架,现场应该一片狼藉才对,多莉却像刚睡醒似的,鬈发蓬松,穿着黑色天鹅绒睡裙,露出细腻雪白的锁骨和胳膊。她神色漠然,手上拿着一瓶波尔多白葡萄酒,如同王后拿着镶满宝石的权杖,那身黑色天鹅绒睡裙就是她的加冕长袍。
乔森看着看着,心不由砰砰狂跳起来。
多莉是如此美丽,如此娇媚,又是如此高雅冷峻,简直是引人堕落的罪恶尤物。她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媚,就连涂着桃红色趾甲油的白皙脚掌都散发着奇特的诱惑力。
她会像其他女人一样,为了抢夺他而不体面地争吵吗?这样一个美丽、高雅、娇媚的女郎,如果为了抢夺他而与另一个女人吵得不可开交,简直能成为他炫耀一辈子的丰功伟绩,同时也是他情史丰碑上最为光彩夺目的一笔。如果这座丰碑能具象化的话,那一定是一座沐浴在灿烂金光中、雄伟壮观的男.性.生.殖.器巨型镀金雕塑。
然而,接下来的画面却与乔森的想象背道而驰。
多莉像没看见他似的,把葡萄酒放进桌上的冰桶里。辛西娅跑到她的身边,可怜兮兮地望着她:“我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过来……你不要误会,我已经对他彻底没感觉了。”
辛西娅在说什么?
他为什么完全听不懂?
“我知道。”多莉淡淡地说,抬起一只手,把浓密的鬈发勾到耳后,不经意间露出了腋窝里动人的褐色阴影。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辛西娅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她似乎十分反感他窥视多莉。
为什么?
怎么会这样?
这究竟怎么一回事?
一定是他看错了,绝对是这样。她不是反感他窥视多莉,而是反感他只看多莉而不看她。
乔森还没有自我安慰完毕,下一幕差点没把他的眼珠子震出来。
只见辛西娅握住多莉的手,低低地、急切地、撒娇地说:“你要相信我。那天你对我说的话,我一直记在心里。我现在心里只有你,多莉,我喜欢你,”她热切地望着多莉,丰满湿润的红唇崇拜地开合着,“我爱你,多莉,我爱你。”
说着,她垂下头,像一只温驯乖巧的小猫似的,用脸颊轻蹭多莉的手背,不时半启红唇,轻吮着多莉桃红色的指尖。整个过程中,辛西娅看也没看他一眼,仿佛他是路边的一个易拉罐,一丛不起眼的杂草,一团马上就会被扫走的垃圾。
她痴迷地凝望着多莉,脸上泛着狂热的红晕,娇嫩的嘴唇谄媚地噘起:“我真的好喜欢你……你比他更能让我快乐,我现在恨透他了,这个人渣,这个恶棍,这个骗子……恨不得从来没有跟他在一起过。你要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多莉漫不经心地说着,垂头亲了一下辛西娅的嘴唇。
辛西娅快乐地叹息一声,融化的意式冰淇淋般,融化在了多莉的臂弯里。
她们之间的亲昵并没有避讳乔森,于是,乔森也融化了,傻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双性恋,对每一个同性恋人都极其呵护温柔,本文无男主
第6章chapter6
辛西娅并不是一开始就爱慕多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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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乔森猜测的那样,最初,辛西娅对多莉充满了敌意,认为她是一个迷惑人心的妖妇,像法国小说里美丽却恶毒的交际花一样,脸庞雪白,描着红唇,肩膀滚圆,轻轻一眨睫毛都叫人嘴里干渴,行事铺张浪费,作风荒淫无度,每一个与她交往过的男人都会变成她脚下的骸骨残尸。
辛西娅不禁为乔森感到担忧,忿忿不平地想惩治多莉这个妖妇。她打算蹲守在多莉经常出现的酒吧,在她出现的一瞬间,就义正言辞地教训她,命令她当一个洁身自好的女人——假如一个女人连洁身自好都做不到,那就没有存活于世上的价值了。毕竟她们不需要当家庭的顶梁柱,也不需要做苦力劳工,只需要在家里擦擦地板、抹抹灶台;贞洁是她们唯一能给予丈夫的宝物,必须守住。
故事发展到这里,必须要介绍一下辛西娅的身世。
她的母亲是一个拥有法兰西和捷克血统的英国公民,外祖父在德国做珠宝生意,资产颇丰。她母亲从小就接受昂贵但刻板的贵族教育,洗澡都要像十九世纪的贵妇那样,穿戴整齐,面容严肃地走进冒着热气的浴缸里;终其一生,她的茶匙都没有碰到杯壁一下,哪怕后来,她的丈夫破了产,沦为一介匹夫,她也是昂着苍白的脸蛋儿,优雅地走进冰冷的“冷水公寓1”。
她为她的丈夫守贞了一辈子,直到病逝,身心都只属于他一个人。她就像她丈夫的资产,钱包里的钞票,保险柜内的钻石,如此昂贵,如此忠诚,却也是如此不值一提——没人会对着一张钞票产生刻骨铭心的感情。
辛西娅继承了她母亲的作风,发誓对自己的第一个男人忠贞不渝。虽然乔森无情地抛弃了她,当着她的面跟好几个女人暧昧不清,但她还是含泪原谅了他,卑微地想当他的妻子,为他打理家务。
有一段时间,她每次出入乔森的豪华公寓,都会感到忧心忡忡。“他的房间是那么凌乱,烟灰缸里塞满了烟蒂,地上堆满了不同品牌的酒瓶……他是一个不会照顾自己的浪子,”她柔情地想,几乎带了一点儿光辉的母性,“只有我会好好地照顾他,我注定是他的妻子。”
被乔森抛弃以后,她尽管感到痛苦,感到绝望,却仍然死心塌地地为乔森着想——他只会出入不健康的红绿舞厅,身边都是粘着假睫毛、衣着暴露的歌舞女郎;那些女郎只会抽烟、喝酒,骂一些下流的粗话,笑嘻嘻地清点胸罩里的钞票,根本不可能像妻子一样照顾他。她不明白他为什么抛弃了最适合当妻子的她,而对那些轻浮的女人迷恋至深。
乔森和多莉约会的那天,她没能看到多莉的正脸,却看到了乔森追着多莉不停道歉的模样。
当时,她的心情复杂极了,既希望多莉永远不要搭理乔森,又觉得多莉凭什么对乔森爱答不理——她和她的母亲一样,习惯于把人格、尊严和命运都寄托在男人身上;男人的人格就是她们的人格,男人的尊严就是她们的尊严,假如男人飞黄腾达,赚了不少钱,那她们也会跟着一起发达;所以,多莉对乔森爱答不理,就是对她爱答不理,她无法不感到羞辱。
当晚,辛西娅来到了多莉最常光顾的酒吧。
这是一个她从未涉足的场所,酒红色霓虹灯招牌,烟雾缭绕,到处都是吞云吐雾的男男女女;售烟女郎穿着又薄又短的裙子,用红红的指甲掐着烟盘,婀娜多姿地走来走去;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子正在舞池的角落呕吐,没人看他,也没人关心他,他吐完以后,摘下眼镜,擦了擦上面的薄雾。
辛西娅看着眼前的一切,迷茫又惊奇,如同一个刚来到大都市的乡下孩子。节奏感强烈的爵士乐在她的耳边隆隆作响,光线朦胧而昏暗,仿佛随时会熄灭一样;一个女郎神色自若地脱下了大衣,露出里面镶着金属亮片的紧身连衣裙。辛西娅从来没有穿过这种裙子,因为暴露又扎手。
一个男人从她旁边经过,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她的腰。她吓了一跳,转头望去,男人却已经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与此同时,舞乐响了起来,人们犹如旋转的托钵僧般翩翩起舞,举起的双手挡住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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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辛西娅会跳舞,但不会跳这种杂乱无章的舞蹈——不,这种根本不是舞蹈,这些人也不是在跳舞,而是在发泄。
她对这种地方实在不适应,甚至有些后悔来到了这里,但一想到乔森有可能掉入多莉的蜜糖陷阱,从此过上无人照顾的悲惨生活,心中就生出了无限勇气。她一定要找到多莉,劝她离开乔森,走上正途。
辛西娅艰难地在人来人往的舞池里走动。人群在她的身后狂呼、狂舞、狂欢,天花板的灯光时而刺眼,时而黯淡,时而绽放出彩虹般的眩光,把她的眼睛刺得很痛。多莉在哪里?她要怎么找到她?她连她的长相都不知道,就贸然来到了这里。太愚蠢了。但她只能前进,就像棋盘上弱小的兵。
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她被周围刺鼻的酒气和潮乎乎的呼吸弄得胸闷气短时,终于看到了多莉。
她仍不知道多莉的长相,却能感觉到那就是多莉——她拿着细长的酒杯,站在混乱的人群中,正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跳舞;她的脸蛋儿很小,很精致,眉毛刮得很细,仿佛还是一个天真懵懂的小姑娘;但她注视男人的眼神,却是如此冷淡、平静、清醒,不带一丁点儿情迷意乱。辛西娅的母亲从不会用这样眼神看自己的丈夫,她的眼睛里永远闪烁着温柔、忠诚、低人一等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