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舒窈几番登门,都不好意思与苏子宓提此事。阿筠是她掌珠,她又从未想过外嫁女儿,如何能与她提让阿筠嫁到夔州。此时听到佘氏问,忙去看苏子宓是何反应。
“王妃不必有什么顾虑,”佘氏见状,心下更为确定,笑问道,“王爷远在夔州,总不会是看中我家阿筠了吧?”
“也不敢欺瞒老太君,”吴舒窈道,“王爷确实是觉得阿筠最好,有意聘她做勋儿的世子妃。”
苏子宓今日来前,已有心理准备,可此时听吴舒窈亲口说出,还是觉得意外,“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今年上元。”吴舒窈见苏子宓并没有排斥这桩婚事,瞬时安心许多,“我虽早就见过阿筠,可却从未动过此念。知道王爷为勋儿选了阿筠后,我思来想去,总觉得两个孩子是有些缘分在的。故此番带着勋儿来汴京,想着若是姐姐家许嫁阿筠,我们必爱之护之,不教她在王府里受丁点委屈……若是姐姐家不肯……”
她顿了顿,强忍住不舍,“那也就罢了。”
佘氏听出些端倪,“可是因为上元樊楼的琉璃灯局?”
吴舒窈点头,“正是琉璃灯局,王爷说阿筠遇事沉着冷静,不愧是沈家的孩子。”
苏子宓来汴京后,女儿也将自己赢来的琉璃灯拿给她看,说要带回真定府送沈听澜。她还感慨汴京城真是繁华,居然有这么名贵的灯谜彩头,没想到竟是琅琊王府的手笔。
“世子也知道此事么?”佘氏问,“他对这桩婚事,可有什么想法?”
“我家之事,也不算家事,想来老太君也是知道一些的。”吴舒窈道,“不过我这儿子自小就是个省心的,自知道萧家有意起事,便一心想着等平定了萧家再论婚事……莫说与旁人家的女孩儿有什么瓜葛,便是府里也无通房。勋儿比一般孩子内敛,自知道给他定的世子妃是阿筠,这些日子脸上时不时露出的欢欣,如何都藏不住。”
佘氏倒是不担心这些,王守信在获封琅琊王后,因怕后代子孙耽于享乐,定下了不少约束子孙的家规。佘氏是知道一些的,其中有一条便是琅琊王府的子孙,娶亲前不许纳妾或置通房。
“那世子以后会娶侧妃么?”
“不会。”吴舒窈忙道,“王爷许诺,若是阿筠肯嫁,便不许旁人再入琅琊王府。”
佘氏有此问,也是探探琅琊王府的态度,倒是不怕他们真敢叫孙女受委屈,“我之前便想过,若外嫁她,她在夫家受了委屈,就接她回来。”
“我与老太君、子宓姐姐所想,都是一般的。我虽没女儿,但心下一直将阿筠看作自己女儿,有时得了好东西,还想着要留着以后给她添妆……”吴舒窈叹道,“我也不敢将话说得太绝对,只是我若得阿筠为媳,她在王府里,阖府都会将她排在勋儿前面。”
佘氏得了吴舒窈承诺,心下满意,面上却不露,“咱们说再多,也得两个孩子愿意呢。”
苏子宓听了吴舒窈的话,心下细细思量了,觉得这桩婚事除了夔州路远了些,倒是无可挑剔。她虽舍不得小女儿,可若阿筠喜欢世子,自是不会反对。三人喝着茶,又见两个孩子一道回来。王世勋今日穿了紫色罗纹袍束白玉腰饰,正侧着身子听沈若筠与自己说话,满目温柔。沈若筠步伐轻快,裙子微微散开些褶,流光溢彩。
两个人只是在一处说话,都似被春日里的明媚光影描了一层金色的边,静好婉约。
佘氏看了看,与吴舒窈不约而同地去观苏子宓的反应,见她看得入神,两人默契一笑。佘氏心下同意了,便在辞别时与吴舒窈约定,等沈若筠及笄后再商议六礼。
“年纪虽也不小了,但心里还是个孩子。”佘氏小声与她道,“也叫她娘多留留她。”
吴舒窈一听佘氏许嫁,高兴得合不拢嘴,哪有不应的,“一应事项,但凭老太君吩咐。”
定下了两人亲事,佘氏便要回真定府去。沈成送来周老夫人的拜帖,佘氏细细看了,估计是为周家二郎来的。她与周家老夫人,也算旧年相识,见一见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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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二郎与阿筠说话着实无礼,还可叫她们约束一下自家儿郎。
苏子宓在内院见了周老夫人与周夫人蒲氏,便请二人去见佘氏。周夫人见是她,上前寒暄:“听说府里二小姐赢了樊楼的琉璃灯,想来必是位才貌双全……”
苏子宓淡淡道:“凑巧罢了,当不得夫人这般夸赞。”
“上次见她,还在你腹中呢。”周老夫人笑道,“今日想来是能叫我们见一见了?”
“这倒是不赶巧了。”苏子宓道,“因着我们要回真定府,她今日出门采买去了。”
周夫人虽听得皱眉,但想起来意,忙问苏子宓:“府上二小姐也快及笄了,不知可许了人家?”
自渝园回来,苏子宓心下觉得女儿与王世勋般配,又有舒窈承诺,竟是挑不出什么不好的。此时听周夫人隐晦询问,便笑着道,“已定了亲了。”
周老夫人怔了怔:“怎么这么快?开始过礼了吗?”
“这还不曾。”
周夫人闻言,满目焦急,等不得去见佘氏,就将来意和盘托出:“我今日来,可是有事求你的。”
苏子宓之前听佘氏说,汴京城里十家来拜访,九个都是奔阿筠的,今日一见果然是。
又见周夫人上前拜自己,忙问她:“周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我家二郎,自行宫回来,也不知被何人下了黑手,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当下就生了一场大病……我们也是问了他才晓得,原来他对府上二小姐已是情根深种。”周夫人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哀哀道,“我今日与老太太一道来,就是想来和老太君商议,求娶府上二小姐,眼下只有她能救我家二郎了……”
“我理解夫人救子心切,可阿筠确实已许人家了。”
苏子宓听了周夫人这番话,艴然不悦。周二郎既病重,便是周家真有求亲之意,也得等周二郎痊愈再登门吧?若他真一病不起,又教女儿如何?再者,他生病跟女儿有什么关系?如何能这般说?若他真病死了,说不得要影响女儿的名声。
她心下恼了,就不愿再多说什么,只将两人带到婆婆院里,交由佘氏打发。
佘氏见了周家老夫人,便与周老夫人寒暄,当被问及孙女亲事,眉飞色舞道:“自是十分满意,才替她定下的。”
周老夫人点头,佘氏这么说,是不会变更的意思了,便给儿媳使眼色,让她不要再提了。
周夫人有心想上前求佘氏,只是面对佘氏不怒自威的气场,只敢求她,请沈若筠去见一见周沉。
“既是心病还得心药治,叫他断了心思就成,不然他病一次,就叫我家小孙女去见他一次么?哪有这样的事?”佘氏冷了脸色,“你的话,掂量掂量再说。”
因着有周夫人对比,再看舒窈,苏子宓深刻理解了佘氏说的“便是远些,也比旁人家放心”是何意了。
回去真定府前,沈若筠又约了赵玉屏一道在丰乐楼吃饭,两个人开开心心地逛了一整日。赵玉屏问她归期,要来送她,沈若筠却不愿她出城来送自己。前几日,她跟娘亲去渡口相送吴姨母与王世勋,回来闷了大半日呢。
不过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沈若筠安慰自己,能与他们认识,已是人生幸事了。
一别一年光景,她们刚回真定府,沈听澜与狄杨便从军营里赶了回来。
“姊姊!”
沈若筠可想姐姐了,见了她,忙跑上前去。
沈听澜张开双臂,抱住沈若筠转了个圈,摸了摸妹妹软软的发丝,“阿筠长高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