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是在叁天后举行,就在小镇附近的一个教堂中,参加的人只有她和林锡槐,还有一位主持仪式的神父。
这叁天楚宁过得很平静,她不再哭泣,好好吃饭,甚至跟林锡槐恢复了正常交谈。如同新婚夫妻一般去集市购置物品、在厨房一同做饭、回床上相拥睡去。
夜里无星,月色浅淡。
夏风吹拂而过,带起沙沙的树叶声,偶尔伴有几声虫鸣鸟叫。楚宁躺在床上看书,听到林锡槐推门的声音急忙钻进被子里。他假装没发现她的小动作,将大灯熄灭后转手开了床头的台灯。
木质香调从身后袭来,是淡淡的冷杉味。
“宁宁,你是真的开心吗?”林锡槐从背后拥住楚宁,她突然这样,竟让他莫名的慌乱起来。
楚宁顿了顿,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向床头他们刚淘来的一个小摆件:“你会放了我的对吗?”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良久,楚宁听到“嗯”的一声,她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
“我恨你,我恨你用那样的手段监视我,伤害我。你说的那些我以前都不知道,我替他们向你姐姐道歉,虽然已经无济于事,但你肯定也不好过吧。”她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哽咽,“你放心,我会用我的方式来偿还你。”
“在那之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林锡槐顿住,收紧了腰间的手,她如窗外的月光,总想着将她看透,揉捏了无数次的眼脸,也只是看到一轮模糊的光影。
他选的这条婚纱很好看,楚宁曼妙的身姿在它的加持下显得更加高贵,配的是同色系的珍珠项链,做了个简约的盘发,端视着镜中的自己,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来。
化妆师给她上妆时,楚宁盯着台上的修眉刀和手捧花若有所思。
来到教堂,大门被缓缓打开,玫瑰花窗洒下斑驳的光影,正方放着一个柔美圣洁的圣母雕塑,林锡槐站在酒红色地毯之上,椅子上绑着白色月季花,相互拥簇。他穿着黑色丝绒西装,连镜框都换成正式的银色细边款。
他回头看到楚宁时,明显地怔愣了下。她拖着裙摆拿着捧花一步步向他靠近,这比他想要的还要美。他终于牵起她的手,他们一同站在神台上。
征询礼时,牧师问道:“ChuNing,wouldyoulikethismantobeyourhusbandandenterintoamarriagecontractwithhim?”
楚宁抬眸去看林锡槐,他眼含笑意,满脸期待。
“请等一下。”楚宁忽然后退几步,笑着从手捧花中取出藏在里面的刮眉刀,毫不犹豫地把刀架在手腕上。
刀片一点点陷进去,鲜红的血瞬时流了出来,染红她身上洁白的婚纱,也染红了林锡槐的眼。
“是我父母害的你姐姐对吧?那现在,我替他们还给你。”刀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是枷锁破碎的声音,更像是自由的乐章。
楚宁看着手上不断溢出的血液,痴痴地笑出了声,“你看这样,能偿还吗?”
也就在这时,教堂的门再次被打开,楚宁恍惚间看到了池凡的身影,他正匆匆向她跑过来,光打在他身上,仿佛他就是要来救她出深渊的骑士。
但她不需要了,因为她找到了自救的办法,她从未感到过如此轻松。
“楚宁!”“宁宁!”池凡和林锡槐同时惊呼出声,她绷紧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松懈下来,整个人摇摇欲坠,林锡槐上前一把揽过她。
慌不择路地抱起楚宁往外走,他看到那些鲜红的血一直往外流,感受到她在一点一点流逝,她这些天所为的正常都是在演给他看罢了。
教堂外面日光晃荡,唐佑鹤正站在车边转着打火机,驾驶位上坐着段然。但此刻林锡槐顾不上那么多了,他转身上了车,吩咐助理去最近的医院。
“楚宁出什么事了?”唐佑鹤看到楚宁和林锡槐身上的血迹,拦住跑出来的池凡问道。
池凡焦急地上车,对段然说道:“先跟上去吧。”
众人一同来到医院,林锡槐摘下眼镜颓唐地坐在座椅上,他身上狼狈不堪,混合着楚宁滴落下的血。在过去叁十年的人生里,这样绝望的时刻还是第二次。
“你他妈的……”唐佑鹤一把揪起林锡槐的衣领,抬起的拳头最终没有落下,又重重把他摔回去,指着林锡槐鼻子道,“她出事我不会放过你的。”
“唐少爷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吧。”林锡槐不甚在意,他慢条斯理地整理好领子,手上还残着血迹,看着有些骇人,“我和她之间轮不到你操心。”
这时医生刚好,池凡拦住了准备上前的林锡槐,他扭头安排唐佑鹤和段然去看着楚宁,坐到林锡槐身边:“林先生,我们谈谈吧。”
林锡槐重新戴好眼镜,整理了一下着装,两人一同来到走廊尽头的窗前。
“她大概半个月前我就发现她出问题了,沉溺性爱,没有生的欲望,那段时间我尽量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想着等她稳定了再带她换个环境。”池凡看着窗外飞过的鸟群,“只是没想到林先生还是找了过来,她大致跟我说过你们之间的纠葛,但我猜你和我都是爱着她的,无论是出于什么角度,我们都不想看她这样继续陷入无尽的痛苦之中。”
“你要说的我明白,”林锡槐长叹一口气,“好好照顾她。”
走到楚宁的病房外,林锡槐看着床上躺着的她,那件染血的婚纱已经被换下,她还没醒来。刮眉刀割不深,伤口不在要害,止血包扎好后没什么大碍。
林锡槐在门外站了许久,最终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