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护士回答得很自然,“况医生一表人才,人又好说话,连患者都愿意多跟他聊天。”
说罢,护士喃喃自语着“应该是前头那个病房”,然后径自离去。
“况医生——”走廊另一头传来另一个女生的声音。
李露白望去,是个女医生,秀丽白净。见到真是况南衡时,这位女医生满脸的惊喜,怀抱病历小跑上前,甚至没注意到躲在一边的李露白。
不知道她跟况南衡说了什么,李露白看见况南衡浅浅笑了一笑,儒雅温和。几乎已经忘记他这样的笑意,她觉得喉头干涩,像被细密的针扎刺,哽咽到无法言语。
他真是谦逊有礼,和女医生保持着不远不近的社交距离,偶有护士凑上前来接话,他也一一解答。李露白难过得觉得心底都在翻山倒海,她摸出手机,拨通了况南衡的电话。
她看见他看清手机屏幕上的名字时愣在了原地,然后跟身边人礼貌告别,向前走到远离人群的地方。唯恐被他发现,李露白缩回墙后,然后电话接起了。
“你好,我是况南衡。”
他们之间也会有这么生疏的开头吗?
李露白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嗓音的颤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知道是你。”他的声音不轻不重,敲打在心房上,“你的工作顺利吗?最近过得怎么样?”
李露白低低回答:“都还好。”
“嗯。”
她捂住隐隐作痛的心口,蹲了下来,“我发现我很难过。”
他喜欢JonyJ,他平直大路上总单手把着方向盘,他语意从来温柔耐心……他曾经那样不顾一切的爱着她,现在她知道了爱是什么,记起了他爱她的千百种迹象。
“我当时哭了一整天。”况南衡说道。
“抱歉,抱歉……南衡。”她只能用这种无足轻重的话阐述内心的懊悔。
“我告诉你我哭了,只是为了让你知道,我想放开你了。”况南衡的声音听起来从未如此平静,“也好,我们原本就是不匹配的,你是明月,有一刻真的照到了我身上而已。”
他的声音再度温柔起来,如果不是这话太坚硬,竟像是在哄她,“你知道的吧?我们是不合适的。所以你也不要再难过,你要知道,我不论再怎么努力,也始终不会够到你所在的层面。”
他说了很多,“我当时一直在想,你把我当什么呢?为什么每次选择前都不会跟我商量?你有一瞬间会不会也有把我纳入未来考量的范围内?”
“你没有的。”他替她下了定论。
“当年我因为沦落而选择离开你,再次见到你后我不肯在第一时间坦诚我到底有多爱你,因为我想试探你,试探高高在上的你到底有多在意我,我对你根本不抱幻想。”
“现在我告诉你,我读大学的每时每刻都在想一定要回来,一定要找到你。我有好几个寒暑假,悄悄去过外交大学门口,我知道你不在,但我一想到你无数次从这个门穿过就足够了。你懂了吗?露白,我曾经真的很爱你。”
李露白握着手机的手紧到发白,她甚至怀疑手机会不会被自己折断。李露白吸了吸鼻子,喘了口气,“我们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她又问:“你也很累吧?”
“我们为什么会这么疲惫呢?”那头的况南衡像是在呢喃,轻到微不可闻。
生死离别之外,疲惫最无力。
李露白撑起身体,她没再回头,沿着墙根向电梯那头走,“南衡,很抱歉,我真实希望未来你可以得到安宁。”
关山市的夜晚仍然灯火如炬,迷失在一片霓虹当中,沿途路边餐馆里的人们笑意晏晏,似乎都在庆贺着什么。这样热烈的城市灯光,阳春的气候,李露白却觉得寒气从脚底蹿上来,开再大的暖气也止不住颤抖。
魏关娉接到李露白电话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她听见听筒中的人似乎有哽咽,“关娉,我好像失去最重要的东西了。”
这世上所有事物,都会随着时间的洪流而被磨损,即使曾经熠熠生辉,即使流淌弥漫过每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