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看,我们把她的X的血都戳出来了!是用棒戳的,戳的有这么深——他还比划给我看——血淌了一大滩!棒还留在里面,班长叫你快去看,这回可是好机会!”
我再也忍不住了,奋力给了这个人一耳光。我觉得这是我利用了“副组长”的权力,因为只有“副组长”才可以这么打人,作为一个普通学生是没有权力这样打任何人的,所以,我为自己利用了这个权力而恶心。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惨嚎声,杀猪般的惨嚎声从那片树林里传来,秦老师仍是那么安静,全世界都是那么安静。我抖得如筛糠似的。罪恶感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的每个细胞都在以濒临爆裂边缘的紧张倾听,倾听那个女生的父母、亲人,甚至于还包括所有其他人以雷霆万钧之势找到学校来,揪出罪犯,讨还公道,还那个女生以尊严——虽然我没有想到这个词,但我无比强烈地体验着它感受着它的存在,还有它的真实和它的力量。然而,多少天过去了,还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正因为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一伙人才更加肆无忌惮,不见收手的意思。我无法不面对,那个女生的爹妈是什么都知道的,一沟人都什么也知道了,秦老师同样什么都知道,但在他们那里,事情历来就是事关他人就是事不关己只当是看热闹,事情落在了自己头上就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我听到人们说:“早给他们几个弄烂了,说不定连生育能力都没有了!”但他们完全就像在谈论一只青蛙什么的而不是一个人。对那个他们整得最惨的女生,他们还说:“要怪就怪她命不好,人家不是大队干部也是生产队干部的娃儿,啥都不是的也是党员的娃儿,谁叫她爹妈无权无势呢!她这样的人家生的女子就是供有权有势的公子玩弄的,这事情古往今来都是一个样!”我看到一沟人都在拿异样的眼光打量那位女生了,看她走路是否正常,看她的样子是不是在忍受巨大的生理上的痛苦,眼睛里没有同情,更没有愤怒,只有歧视性的可怜,还有好奇、欣赏和幸灾乐祸。我看得到那泰山般的黑暗的苦难压在她和她的家里人身上,但她的家里人却仅仅以无止境的沉默忍受着。
我在我受到的折磨中,始终也有一个声音在对呼喊:快去加入他们吧,过了这一村就没有这一店了!加入了他们我就不再被人们视为一个怪物了,我就是他们所说的正常人了,就进入了我愿意用半条命换取的“人类社会”里了,在那里我才会有人生、有前途,而在我这里,我连起点都没有,永远不会有,只有阴间,只有虚无,只有罪恶和罪恶。我打了那个同学一耳光后,我懊悔,感到我把一扇通往“人类社会”的大门给关上了,要是人们知道了我那一耳光,则不知会怎样可怜、蔑视和厌恶我,他们甚至于会饶不了我,最起码也要让我明白我打了什么人,而他可是我万不能、万不该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