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母亲的沉默越多,男子的愤怒愈盛,直到他随手砸碎了一个茶壶,迸裂的瓷片划伤了她的手臂。
云常最喜欢的人是外祖父,他欢喜和母亲,和外祖父拥有同一个姓。
母亲待外祖父也不算热切,她好像对所有人都淡淡的,只格外厌恶父亲。
不幸的是,云常当真是觉得不幸,随着年岁增长,他的五官开始出现父亲的影子。
他曾偷听到外祖父对母亲说
“你当他是云家的孩子罢。”
她态度仍旧平淡,对云常既没有表现出慈爱,也不曾因父亲的缘故苛待他。
身为云家嫡出的女儿,即使云家如今不再鼎盛,她丈夫的出身多有不足,也并未剥夺她享受金樽玉帛,华冠丽服的权利。
可她独居一隅,不入诗会,不打马吊,安城贵妇人撒千金追捧的绫罗绸缎,点翠簪妆,她也不在意。
在这院中日复一日的写字,死气沉沉的院子,寡言少语的女主人。
她有固定出门的日子,在春季的某一天,或是冬日的最后一日,若是前者,云常和言康最好都不要来触她的眉头,若是后者......
云常偷偷跟着她去过一次......
大雪无声,云娇未唤轿辇,沿着红墙乌瓦走着,绣鞋上的珍珠踏进白茫的一片,便再也没了踪影,莹白的六瓣落在她青色的大氅上,很快化成了水。
她走的慢,云常也小步的跟着,她的绣鞋许是已经湿透了,步子有些沉重,脚下也总是打滑,让他有些担心。
转角的时候,云常瞧见了翠儿,她也偷偷跟着母亲,手上拿着伞,却并未撑开,应当是出于担心。
同样,她也看到了云常和一直跟着云常的小贵子,几人都鬼鬼祟祟的,短暂的眼神交流后,默契的装作没认出对方。
呼出的白雾凉了温度,云娇的面容更显憔悴了,也不怪翠儿担忧。
终于,她短暂的停了下来,坐在街口点了一碗云吞面,盈盈的热气蒸上来,再撒上一把小葱,让她不再像冬日里找不到归途的鬼魂,有了一丝人气。
只是面端上来很久,她都只是静静等着,视线长久的停留在转角处。
半个时辰,面坨成一团,筷子仍然整整齐齐的扣在碗边上,在安城,这样摆着小摊的街巷成百上千,有些巷口狭小得仅可使一人通过,也不妨碍走街串巷,人来人往的,面摊上的客人都换了好几批。
云常很难不怀疑他娘是将整个摊子判了下来,她默默坐着,老板也不赶她,只是一下一下揉着面团,一点儿视线都不分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