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欢坐在屋里的玫瑰椅上同赵霜商讲话,她们伴在赵侯夫人身侧,看着这群苏州的小娘子捡了矮凳凑在一堆坐,叽叽喳喳的,亲热又快活。明月坐在中间,叫几个小娘子众星捧月地围着。
谢欢瞥了一眼,收回了目光,低声同赵霜商道:“你大哥该来信了,有讲身子好些吗?”
赵霜商今个穿得素净,神情恹恹的,她看着一齐笑闹的小娘子,心里有些艳羡,京城里的女郎可不会有这样亲热的……
谢欢问话,她也心不在焉,“不就那样,多少大夫都瞧了,总之站不起来了……”
赵霜商讲得漫不经心,谢欢听得直皱眉,“那是你哥哥,你怎么这样的态度?”
赵霜商见她这样颇为莫名,还是好脾气道:“我讲得是实话呀,我娘先前给他寻了多少大夫看,什么珍贵药材没用?现在都寻大夫给自己调养身子,想着老蚌生珠了……”
赵霜商讲着觉着挺好笑的,“你可别当着我娘的面讲,她定要训我的。”
赵霜商讲着一转头,却见谢欢少见的面色不虞。
谢欢平日里极为在意自己的风评,就没见她甩过脸子,赵霜商想不通自己哪里叫她不痛快了,不由狐疑道:“你怎么了?”
谢欢很快就收敛了神色,给赵霜商倒了杯茶,面色如常道:“没事,你母亲确实也年轻……”
赵霜商悄悄撇嘴,“怪不得我母亲喜欢你,你就是在我面前也讲她的好话……”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低笑,赵霜商很快看过去,不由轻哼一声,小声道:“你瞧,这苏州真是小地方,女郎们都无甚规矩,这样挤成一团,谁见了不笑话?”
谢欢微微一笑,瞧不出方才半点不虞,只道:“无甚教养罢了,霜商瞧了不喜欢也没法子,叫她们出去呆着难免得罪人……”
赵霜商倒是没这个意思,她就是觉着自个同谢欢坐在这有些格格不入。
这些苏州女郎窃窃私语,讲得都是她听不懂的,难免有些失落。
“那个穿绿色小袄的,是明家大姑娘吧,她生得真好看……”赵霜商小声道。
谢欢跟着看了一眼,表情微妙,“确实,人生的挺好……”
赵霜商见她仿佛话中有话,“人不好相处吗?”
谢欢像是很无奈一样,“大抵是出身不好,平日里何事都爱争抢。”
赵霜商半信半疑,“倒是瞧不出来。”
谢欢笑了笑,过了会才同一旁的赵侯夫人道:“这屋里人太多了,有的没的惹得气闷,我叫丫鬟挪些无关紧要的物件出去吧。”
赵侯夫人点点头,没太在意,笑道:“你安排就是。”
丫鬟们便挑了几户人家的箱笼往外去,好巧不巧往明月这边走,起起让让倒是显得尴尬狼狈。
这样几个来回,那个丫鬟就来人要给明月挪凳子,坐到外边去。
明月往屋里看了几眼,也没要凳子了,低声讲了几句话,便出去了。
谢欢不动声色地移回目光,唇角翘了翘。
赵霜商见那空了个位子,踌躇着正想去坐呢,却见一群小娘子陆陆续续都起了身,全跟着出去了。
赵霜商一尴尬,抬起来的屁股又坐回去了。
谢欢敛了笑,扇了扇手里的团扇。
外头没一会就传来笑声,是小娘子们在廊上踢毽子。
这一行折腾到午时,几家干脆聚在一齐吃了斋饭,吃完也才午时末。
众人守在廊下看着外头暴泄的雨水,钟夫人神情忧虑,“这样下,莫不是要闹灾了吧?”
谢氏最听不得这样的话,“哪里至于,这雨急,下不长的。”
正讲着话呢,一个婆子撑着伞推开院门,往廊下来了。
谢氏疑惑道:“这是哪家的,这样大的雨还来了。”
几个夫人都没辨出来,那婆子已经行到廊下了,穿着青色的小袄,看不出哪门哪户,只笑道:“前边的路是通的,主持要奴婢过来传话,讲是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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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了。”
众人都大喜,哄闹着便起身预备回院子。
雨还在下,院里都是积水,水里都带着泥土,一脚下去能陷进去个脚脖子。
谢氏提着裙子直叹气,“还良辰吉日呢,这搞得多狼狈啊。”
夫人女郎们穿上油衣,丫鬟婆子撑了伞,搀扶着就下了水。
别说什么仪态了,雨水轰隆地砸在伞上,不管是丫鬟还是娘子,脚陷进去了要□□,俱都走得歪歪扭扭,伞要打不住了,衣服面上都是水。
几个小娘子倒是走得高兴,叽叽喳喳没个消停,叫前边的夫人冷着脸呵斥好几次,还暗地里拿水泼泼你撒撒她,身上的油衣都要浸透了。
明月牵着明娇的手,两人你歪一下我歪一下,看得翡翠心惊胆战,同明娇的大丫鬟圆杏一人搀了一边。
明月觉着小腹坠坠的,现下又泡了凉水,只觉得回去怕是要肚子疼。
身后传来赵霜商的一惊一乍的叫声,明娇被叫的不住往后看,小声道:“好像二叔以前养得小鸟,饿了就这样叫,嘎吱嘎吱的。”
明月抿着唇忍笑,也悄悄回头看了一眼,谢欢同赵霜商走在最后边,几个婆子搀着,两人也都挺狼狈的。
一行人走到一个开阔些的位处,这是条山路,路很宽,最边上就是个断崖,但是这崖不高,也就几丈,底下是一片郁葱的林木缓坡。
虽然不高,但是这雨天把眼睛都下蒙住了,水哗啦啦地往断崖下流,众人望着断崖难免胆怯,俱都贴着山壁走。
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一旁的断崖下窸窣几声,一群穿着短打,蒙着面的男人悄无声息地冲了上来。
来者大致十来人,俱都带着面罩,叫雨水淋得浑身湿透,手拿弯刀,眼神阴狠,在这群妇孺身上来回打转,看身上湿透了的模样,已经蹲守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