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倘若没那份运气,偏偏就是凑不上呢?
她内心纠结的要死,到了实在拿不定注意的地步,便又像从前一般,求助于老天了。
她飞速地打开衣柜,从里面的一件衣服上撕下一颗圆形的玳瑁衣扣。
赌一把,如果衣扣的花面朝上,她就走人,如果衣扣的光滑面朝上,她就应战。
从十一哥走后她的运气就背到极点,山水轮流转,她昨天都成功进入苏家,如今也该是她翻个满堂彩的时候了。
冰凉的衣扣飞起落下,老天告诉她事不宜迟,赶紧走人。
再扔一遍,老天依然告诉她赶紧走人。
小离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她挥手将衣扣扔到一边,她凭什么要听老天的?
虽然她从小赌博就求助老天,可是老天如果真的对她好,就不该将十一哥从她身边带走,今日既然带走了十一哥,她也不认老天这个老兄弟了。
她一走了之,是可保得安全,但十一哥呢?
十一哥生死未卜,留在苏家,她可以想办法筹到一笔钱,打听到十一哥的下落。有钱能使鬼推磨,也许等她筹到更多的钱之后,她可以令十一哥重回永州,纵然无法重回,也可在暗中帮助十一哥,甚至可能关键时刻救十一哥一命。
但是离开苏家,她所有的设想都会变成空想。
她不是存心做这样一个骗子,等十一哥恢复自由之后,他们以后自然拿得出钱来偿还苏家,并且加倍偿还。
所以为了十一哥,纵然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也必须闯一闯。
而且这希望不止十分之一。
她一定要赌这一把。
他刺完全是赌徒的心思,赌输了,她是个贼,被送进巡捕房,判个十年八载;赌赢了,她就能见到十一哥。
她伸出左手,用力打了右手一下,在心里骂一句“不许抖”。
那右手受了教训,也就听话,格外镇定起来。
后果是她能过承受的,于是她从容地回到小厅。
苏太太卧室外的小厅,苏老爷已经抽完一支烟。
他见小离从从容容过来,心里反而古怪,再看一眼手中的怀表,一去一回不到十分钟。
她如果够聪明的话,不是应该逃走吗?
他早年从政,后来经商,这么多年以来,自己的直觉鲜少出错,难道这一次他看错?
还是她在想其它办法拖延?
事实却是小离没有拖延,她坐在蔡医生对面,卷起衣袖,将一只纤瘦的手臂摆在蔡医生早已准备好的针具旁边。
“让您久等了。”她说,“我的血管有点细,可能要麻烦您多抽几次。”
蔡医生也似苏老爷一般,没有想到小离会如此平静。他上午与苏老爷相谈,看苏老爷的神色,还以为这位小姐八成是假的。
但她转念一想,倘若验血之后,发现是真的,那他也是立功一件。
也就是说,无论这位小姐是真是假,对他而言都是好事。
他一旦想通,也就放了心,在她上臂绑紧橡皮筋,将一只蓝色的小软包垫在小离的手腕下,再提醒她攥拳。
一切准备工作做好,蔡医生才去拍打肘中线一下的血管。
尖锐的针头刺破肌肤,然后上挑一点角度,熟稔地滑入血管之中。
小离静静地看着绛红的血液流入带着刻度的针管之中,却明白无论如何,大小已经买定,无法回头。
她又想起落水那日,从十一哥胸口涌出的血液。
他的血液染红了大片的海水,她才跃下海时,几乎不能看清他身在何方,唯有不断地向着血色深浓处摸索……所以不能回头就不能回头,了不起她就去把牢底坐穿。
苏太太是结果出来之后,才从丈夫口中得知有验血这宗事情。
苏太太得知,小离也就从她的一举一动中得知了,丈夫做做出这样的事情,苏太太觉得自己在女儿面前更加负载累累。
天不太冷的时候,小离在湖边荡秋千。
苏恬的血型是什么她不知道,自己的血型是什么,她也不知道,可就是这个样子,她居然也能轻易过关,她未免觉得太不可思议。
可是她到底是过关了,那么再过一段时日,等苏家人对她打消全部的疑虑之后,她就要试着提一提十一哥的事情。
苏太太午觉醒来不见女儿,便来园中找寻。
见女儿懒懒地坐在秋千架上,分明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她想来想去,认定是丈夫验血那件事情令女儿不开心。
她那么聪明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不明白蔡医生那次验血的目的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