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班回家,妻子说:“我从老太太手里拿到钥匙了,她同意我们先看一看房,如果没意见就租给我们。”于是我们两个人去看房,干瘦老太太的房子就在新世界商场的北面,与新世界商场仅有一墙之隔,是老北京古旧四合院里的一家。进门是一大间,大约有八九平米,里面靠墙支着一张双人床,床顶上有顶棚,用竹棍破席糊着,年代久远了,脏兮兮的。我上床往顶棚上看,黑糊糊的,一股冷气让我打一个寒颤。进门右首有一拐,是一个小门,进去有五六平米一间小屋,狭长狭长的,宽度放不下一张双人床,却非常深,里面很乱,堆些乱七八糟诸如纸盒、木箱、棍棒等物。地面铺着老砖,因为时间太久,已不平了,砖与砖之间裂着宽宽的缝,灰土已将其中填满了。
租屋里没有上下水,进院门位置有一个水笼头,是全院共用的。
租屋隔壁是一对老夫妻,带着一个年近四十至今仍没有嫁出去的老闺女,老闺女很胖,走起路来身上的肉一颤一颤的,呼呼直喘,别人看着都替她感到累。那个老太太个子不高,圆圆的脑门,一双眼骨骨乱转,看上去很精明,而她的丈夫,则是一个老实巴脚的北京人,也许嗓子有问题,总是呼噜噜直喘。此外,院里还有四五户人家,有一家是北京土著,另外都是由外地人租住的。感觉并不安全。
尽管不十分满意,我们还是决定租住下来。在家千日好,出门事事难,我与妻子到北京打工有一年多了,生活一直不稳定,收入也不高。楼房一千多元一个月,我们租住不起,只能捡些便宜的平房租住了。
两天之后,我把东郊民巷租屋里的所有家当简单收拾了,捆绑成四个包儿。骑着自行车出去在胡同里转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拉煤的三轮架子车。妻子也请假回来,把东西全搬到架子车上,锅盆和板凳也搁在架子车上。
一切收拾完毕,我去向老房东结了账。
我与妻子一左一右扶着架子车离开了东郊民巷。走过正义路,穿过前门东大街,又进到一片胡同里转了片刻,天已经黑了。前面一片晕暗,又是一个上坡,那架子车忽然如着了魔一般如何用力也走不动了。我和妻子在后面使劲推,车仍是不动。
拉架子车的人也觉得奇怪:“这地儿坡不陡啊,车怎么死活就不能走了呢?好像有人在车轮前放了大石头一般。”说着,低头向车轮前面看,车轮前根本没有石头。
这时候从暗影响里走出来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头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拉架子车的人说:“车好像出了毛病,走不动了。”
瘦老头围着三轮车转了两转,用手在车轮下拍了拍,然后抚住三轮车的车榜儿说:“行了,这一次试一试看能不能走。”
我的右手挨着瘦老头的胳膊,感到他的皮肤冰凉冰凉的,当时正一门心思在三轮车上,对这种感受并没有特别在意。
三轮车夫听了瘦老头的招呼,重新拉起架子车,我们四个人一齐用力,原本纹丝不动的车竟然晃了晃,轻松地开始向前行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