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财早就使唤人盯着元绣这边,明面上不好下手,他就趁暗地里使坏,天高皇帝远的,即便元绣有几个相熟的故旧,也赶不上救急不是?再说到时候人真死了,谁还会细细来查呢,再深的交情又如何,压根也隔不过阴阳不是?
这事儿他不敢一个人干,自然也跟杨主簿细细商量过。杨主簿见元绣如此行为,想着往后想拿抽成怕不是那么容易了,只思虑片刻便叫杨老财放心去干,万事有他兜着。
杨老财得了准话愈发有劲儿,不过他背后一番谋划,肯定是没人知道的。
元绣正记着帐,昨儿了庄子上,管事的说几间屋子漏雨又漏风,还得修理,待算计完,又谋划一番明年开春得花多少银钱。
以前在庄里干活的长工短工,宋庄头都去知会过,大家伙儿也都愿意再来干活。如今租了一半地出去,倒是可以少请些人,不过粮种,再加上地里肥料,还有每月庄子开支,算来算去,单就开春以后,少说也得花上三四十两银子。
上回买地花的银子占大头,再加上起房子还有年底的花销,七七八八也不少。
钱匣子里头,不算几位故交所赠,也不算那些金银首饰,单自己的银子还剩八百多两,另有十两金不能动。
即便能动,这时候金价拿去钱庄兑,也不过就能兑百来两银子。
这些银钱在一般人家眼里,已是很大一笔了,但在元绣眼里却称得上是手头吃紧,要真等到明年八九月份,田地有收成时再看进项,估计这几个月个个都要缩着肚子过日子。毕竟这八百两银子又不是只花这一年的。
元绣又从钱匣子里拿出田庄契书,除了庄子田地,并几个管事的身契,再就是那一片果子林的林地契了。
契书上是三十亩林地,但种了果树的地儿没三十亩。上回管事媳妇儿宁氏带她去看过,她才知道只有向着日头的地方种了果子树。
背坡处都是任其长着的。
背坡处好长榛蘑,这是赶时节的东西,且味道鲜美,价格紧俏,不过他们这儿多,所以不值多少钱。
若在京里,只是中等些的已经能值一两多银了。
自家去年没摘,但村里想必摘的人家不少,这榛蘑味道鲜美,不管是自家吃还是到镇上卖,都是收入,所以村里人到那时节都爱去寻,运气再好些也能遇着好药材,也能卖上一小笔银钱。
元绣想着年后从村里人手上收些榛蘑,再去府城或是远些的地方卖,应该也是能赚些银钱的,好歹能叫手头缓缓。
元绣细琢磨一番,又在纸上写写画画,将年后开支一应都列了出来。
麦种少说得花上十余两银子,年后一家人外加庄子上的吃穿嚼用,也得十几二十两银子,再有请长工短工,须得十多两银子,其余肥料林林总总也得备个十两银。
只看年前能不能借着山林赚些银子,好歹能撑到秋收。
油灯上的火苗爆了一下,许是思虑过久,夜早已深了,元绣眼皮跳了跳。忽然又听见外头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顿时心生警觉。
第十六章
外头窸窸窣窣的动静越来越大,然后就是重物落地的声音,也是怕打草惊蛇,元绣赶紧熄了油灯,四下瞬间漆黑一片。
也不知道现下是什么时辰。
应该是到了深夜里,四处都没什么声响,估摸着家里人都睡着了,元绣随手拿了把剪刀,轻手轻脚走到房门处,外头动静大了些,似乎觉得无人发现,外面人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爹娘住正屋,离她这儿且有几步路,她心里也怕极,手里剪刀握的愈发紧了。
外头人也不知做了什么,元绣鼻腔里突然闻到一股酒味儿,隔着窗户上的油纸,忽然就见外头突然扑腾起来的火光。
自家房子都叫人点着了,还顾忌个姥姥,元绣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抄起洗脸的铜盆,哐当哐当敲得震天响。
“走水了!走水了!!”
火光里隐隐约约只见一道人影迅速跑了,元绣怕这放火之人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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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成怒,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出去,只狠狠敲盆。
李氏跟赵大胜二人早早便睡了,赵大胜睡得正深,听见元绣的声音,披了件衣裳就匆匆出来了。
一出来也注意到仓房火光,忙进屋喊了李氏。
小孩觉深,赵大胜端着脸盆扑火的时候,两个孩子还睡得香甜,元绣当下也顾不上别的,跟李氏去屋里将两个孩子都抱了出来,也拎着桶去打水救火。
这边元绣敲敲打打动静大,就是村头都能听的见,更别说这左右四邻,大家也都见着火光,家家户户都开始敲起了铜盆,一时间整个双井村都乱哄哄的。
拎着桶的,端着盆的,一个接一个赶过来救火。
这时候走水不是闹着玩的,若是再有一阵风,前后左后住的人家都得遭殃,前年松阳府一户人家半夜走水,半条街都烧没了,死伤数百。
万幸赵家是才起的青砖大瓦屋,连仓房用的都是青砖,再加上这火起的不久就被发现了,因此除了粮食被烧了不少,再那一片青砖大瓦被烧的乌漆麻黑,再无别的了。
到底是身外之外,也幸好元绣还没睡着,一家人这回勉强算是躲过一劫。唯一可惜的是粮食,李氏心疼的直捂着心口。
家中腊肉、粮食,还有来年打算做粮种的麦子,都是放在仓房里的。对此元绣只能哑着声音劝慰:“能捡回一条命已属不易,那些东西没了再买就是。”
也只能这样劝慰自己了,她方才吸了不少烟,叫烟灰呛了嗓子。
在屋里听见的声音不假,势必是有人进了院子纵火,只不过现在夜深了,不好惊动邻里。元绣跟众人道过谢,又叫好心过来救火的人先散了,得空她们家摆宴招待村里人。
今天夜里要不是村里人,再晚些所有屋子都得遭殃,得亏大家都来帮忙,她爹腿脚也不好,她娘还得看顾着两个孩子,单看她一个人肯定灭不了那么大的火。
经此一晚,也知道村里人心里纯善,愈发打定了主意要叫村中人都过上好日子。
等人都散了,元绣又叫两个迷迷瞪瞪的孩子回去睡觉。赵大胜跟李兰花二人着急上火的这一小会儿功夫,嘴边都起了不少燎泡。元绣知道二人晚上估计都睡不着,干脆带二人四处寻寻,若是发现什么端倪,明儿一早还得去报过官府。
一家子老弱妇孺,若真遇到事确实麻烦,虽说她个性要强,也自认有几分本事,但若真遇着有人存心不干好事,她也是防不住的。
就譬如今晚这事儿,幸好那纵火之人胆小,只是跑了,若有那等亡命之徒,看被发现了,直接拎刀进来,只怕一家子今儿夜里都做枉死鬼去了。
元绣面上不显,心里免不了一阵后怕。
这会儿村里人都走了,方才那番动静一歇,院里更安静了,元绣拎着油灯四处查看,不看到还好,看了更是心惊。
不光仓房,灶屋里,还有爹娘屋后窗户上,都不知被浇了什么东西,闻着有浓烈的酒气,又不全是酒味儿,好似还掺了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