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竟然连主席上的宫灯都吹灭了。
夜色朦胧,并没有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月光如水一般倾泻在花下玉阶前。
席间满满的都是等着看笑话,平衡自己的。
清宁在各式的嘲讽声里,丝毫没有一点新意和浮夸,步履从容的踏着月光走上云梦台。
一阵东风吹过,腰间斜斜挂着的披帛迎风扬起,与及腰的墨飞舞在空中。
不需过多的动作于与言语,她站在那里,只需一个背影,已是一片风景。
然而,她走到台中央的时候,忽然将披帛一扬,右手隐形手环里取出的玻璃药瓶开了盖,白色粉末撒在柔软丝薄的布料上。
瞬间冲天而起,水袖翩翩与落花间,与月光、流水成一色。
朦胧间,看不见台上女子的容貌,只有初现玲珑的身姿在一旋转一回眸间,似有风华无限。
这舞步好像和阮梦烟的相差无几,又好像完全不同。
一个腰肢楚楚让人恨不得捧在掌心怜爱,一个却朦胧神秘好像下一刻就要乘风而去。
她其实并不会跳舞,只是速记能力极好,只看了一遍的舞步,便记了七八成。
她原本也就不同于这个时代,弱质芊芊要靠人照拂的姑娘,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傲雪风骨,这跳出来的效果自然也就格外不同了。
既然存心要隔应别人,并没有什么用别人最擅长最引以为傲事情上面碾压回去,效果更好的事情了。
安仪公主撇撇嘴,“切,还以为说多有新意的才艺,原来只是跳个舞,这么看也看不出来哪里比别人好嘛!”
下面姑娘们应和声成片,“也不过如此嘛!”
话声落下,天上缓缓飘来一片乌云遮月。
底下越黑的只能看见台上身影灼灼,花溪流水潺潺。
忽的清宁指间燃起一抹火焰,些许微风撩过,迅速将她手中的整条披帛烧了起来。
满场夜色朦胧里,火苗以极快的速度传了起来,火光映着如画一般的玉颜,桃花开在她的额间,四周万物本该是陪衬一般。
直到火光燃尽她的披帛,化作飞灰飘散空中也不过是片刻之间的变化。
底下的人惊愕万分,这阮二小姐是要干什么?
片刻后,萤火之光从一点点从林间穿过,在清宁素手翻飞间,越聚越多。
不一会儿,整个席间都是满天飞舞的萤火虫,一闪一闪的。
月下酌酒醉花阴,谁人飞火扑流萤。
太皇太后含笑看着,好像一瞬间回到了年少时。
便是满天繁星远在万里云空之上,一时也比不得这近在咫尺的莹莹之火来的璀璨夺目。
清宁在台上轻轻巧巧一个回旋,食指在空中划出几个弧度。
她微微笑着,是闲来无事在家找趣的从容模样。
那些萤火随着她指尖舞动,像是有了灵性一般,汇聚变幻,灵动而飘渺。
“清宁祝太皇太后,平安喜乐、子孙满堂!”
末了,清宁伸出手臂,萤火在半空聚成八个大字,一分钟后,又逐渐分散开来,没入桃林间,水流深处。
和方才各家姑娘舌灿莲花的祝寿词相比,“平安喜乐、子孙满堂”这八个字。
其实真是相当的简短、平淡,然而在帝王之家最是难求。
满场寂静无声。
忽的太皇太后击掌轻叹,“心思奇巧,还是如此聪慧的女子,你叫哀家怎么能不喜欢你!”
席间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片刻后,重新掌了宫灯。
安仪公主道:“做的好不如做的巧!”
清宁刚下来,便听见了这话,嘴角已经微微扬着。
无所谓巧或好,能赢便够了。
却看见秦逸轩以更快对速度,上前两步跪地行大礼道:“太奶奶,清宁便是轩儿的心上人,今夜正是良辰美景,还请太奶奶成全轩儿!”
清宁听的有点雷,唇瓣的弧度便漠然了几分,“怕是轩世子记性不太好,去年腊月你我当众退亲,有半个永安城的百姓为证,你现在这么做,难道是忘了自己昔日的所作所为不成!”
不过阮梦烟显然根更难接受,脸色瞬间苍白如纸,险些整个人都栽了下去,还是扶着桌子才勉强没有倒地。
秦逸轩张口欲辩,另一边的小侯爷也笑嘻嘻的朝着主席跪下了,指着她故意抬杠一般道:“太奶奶,栩儿也看中她了,都说好马不吃回头草,逸轩想吃明看着这阮家姑娘也不乐意了,太奶奶不妨先成全我吧!“
话是这么说的,一双桃花眼却还在人家的知暖丫头身上转,气的后者狠狠瞪他。
太皇太后看着他们一时没有说话。
这两个从小到大抬杠就分外眼红,好在一个在自己封地,一个养在都城。
见面的机会也不是很多,以前什么玉器古玩、稀奇玩意争着争着不是毁了就是丢了,反正一向都是讨不了好的。
不容易盼的两个长大了一些,谁也瞧不上谁的眼光,这才算是安宁了一阵子。
可今天,这阮清宁
上面的不开口,秦逸轩对着从小就看不顺眼的那人道:“你平日多情荒唐惯了,现在连我的未婚妻都要来抢吗?”
秦暮栩笑:“你的未婚妻?谁承认了,几天不见你这脸皮厚度倒是渐长啊!我多情怎么了,我起码不滥情啊,与我相好的姑娘,现在都在府里锦衣玉食的养着呢!”
这话说的极是有理的模样,太皇太后忍不住笑了,“好了好了,你们这是争什么!栩儿,哀家且问你,你为何要娶清宁?”
小侯爷不假思索道:“她挺特别,她家丫头也很有意思,我娶了她再把她家丫头收了,以后人生漫漫数十年岂不有趣许多?”
果然是纨绔子弟的思路,清宁看他一脸期待的盯着知暖,顿时有些想一巴掌拍他脸上。
可惜还没来得及出手,就听太皇太后问道:“轩儿你且说说,是何缘故?”
后者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我与阮清宁早有婚约,先前年少不知情事,又听了小人之言,这才伤了她的心,以后我必定…”
清宁打断他一番悔过之话,一点颜面也不留道:“既然世子难得有这样多愧疚之心,不妨从今以后遇到我的就绕行百米,最好一个字都不要交谈!”
无耻的很多,但这么不要脸的男人,她真是多听一个字都想吐。
“阮清宁!”秦逸轩脸色铁青的抬头看她,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压着满腔怒火道:“这是你娘与我平阳王府定下的婚约,你娘没有反悔,你便只能嫁进我平阳王府!”
“呵呵~”清宁忍不住笑了,真是想呵呵他一脸。
她娘死了十几年,早已成了沙下白骨,还能从棺材里面奔出来替她退婚,才真是见了鬼了。
“不行了不行了”秦暮栩更是夸张的笑的直不起腰,旁边的宫人忙扶住了他:“我一向觉得自己已经够无耻的了,原来和你一比,我只能算个初入无耻门的!”
皇后轻咳了两声“你们这是像什么话,还不快起来!”
两人相视一眼各怀心思,同时朝着太皇太后,拱手鞠躬道:
“太奶奶,她是我的未婚妻!”
“太奶奶,我就是要娶她!”
两个容貌出众的少年,各自转向一边,目光却都落在清宁身上。
她强忍着没有伸手去按眉心,因为这会儿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太多的探究和怨毒。
她绝不能示弱!
“清宁…“太皇太后依旧和蔼可亲的唤她,“你觉得如何?”
皇后笑的温婉:“安乐侯是个会疼人的,平阳王世子更是少年俊才,如此夫君皆是不可多得,你可要想清楚了!”
阮梦烟笑的有些勉强,“二妹妹何必和轩世子赌这一口气,而赔上自己一生的幸福呢?”
嫌弃容貌有缺退婚和求娶被拒绝完全是两回事,前一个你便是为他生为他死也换不回他看你一眼。
而后者,越是得不到越是捧在心尖的朱砂痣。
阮梦烟是个聪明人,眼看着事展到了这种地步,要是在这种地方帮上秦逸轩一星半点,日后也许还有有点情分可言。
若是她选了秦暮栩,那么之前所做的一切便都付水东流流。
“阮家姑娘你可要想好了!”
“你到底要选谁?”
耳畔一个个一声声,清宁听的脑袋都涨的疼,轻敛凤眸,深呼了一口气,刚把一句“滚你丫的,老娘谁都不嫁”情绪酝酿的到了位。
忽然,耳畔传来那人低沉而撩哑的嗓音。
“既然谁都不想选,不妨来祸害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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