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双凤侧坐着,打点精神,寻思着该说什么哄老人家开心。
毕竟山庄的人不多,而过年一定要讲究的是热闹,务必不能冷场的。
幸而还有个小虎子,跟小平安撮合着,在厅门口上放炮仗,时不时地哄闹作响,两只狗子大着胆子躲在厅内门边观望。
言双凤笑对李婶道:“婶子,叫虎子进来吃饭,吃了再放大的,富贵爷爷买了好些新花样的呢。”
李顺威胁了一句,两个人也忙跑进来,在旁边桌上坐了。
言老太爷看着朱先生,笑道:“委屈了先生,山庄内的家常便饭,没什么名贵之物,您可别嫌弃。”
朱先生道:“承蒙招待已经感激不尽了。”
言双凤道:“虽没有格外名贵的,但也有些别的地方吃不到的,先生尝尝这榛蘑,又滑又嫩,还大补呢,还有这松茸……”
话音未落,就见一双筷子递了过来,竟是夹了块榛蘑送到她跟前。
言双凤抬头,却见赵襄敏脸色淡淡地,却一语不发。
他的动作毫不遮掩,明晃晃地,连旁边的老富贵等也看见了,别人不敢也没来得及说话,言老太爷先吃了一惊:“这……”
孟同甫更是变了脸色:“这是干吗呢?”突然腿上被不轻不重地踹了一下,孟同甫扭头看言双凤,喃喃无声。
朱先生抢在老太爷发话之前笑道:“多谢二姑奶奶盛情。”
又转向老太爷:“我来的唐突,连年礼都不曾备,老太爷若还要客套,就叫朱某人惶恐了。不如我先敬老太爷一杯,就祝您松鹤延年,如意无忧。先干为敬。”
他这么一圆场,才总算过去。
言双凤踢了孟同甫,赶忙捧场道:“先生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说的话都叫人心里受用。大家都放开了吃,不要见外最好。”
说着,便顺势给朱先生夹了一块榛蘑,又给赵襄敏也夹了一筷子松茸送了过去,同时递了个眼色叫他收敛。
谁知孟同甫酸溜溜地:“我也要。”
言双凤白他一眼:“他们在那边儿,夹菜不方便,你又哪里不方便?”
孟同甫委屈地:“我的手都断了,还不算?”
言双凤嗤地笑了:“我倒是忘了这件,好,你也吃。”果然也给他送了一筷子。
孟同甫得意洋洋地:“这才像话么,可别只见新人笑,不问旧人……”又觉着这话不吉利,便忙打住了。
言双凤道:“好酒好菜地堵不住你的嘴。”
孟同甫道:“那你给我也倒一杯酒……”
赵襄敏脸色一沉,看孟同甫明晃晃地撒赖,人不动,脚下轻轻一踢。
只听很细微地一声响,孟同甫身子一晃,整个人向后跌过去。
老富贵李顺那边赶忙过来扶住,言双凤不知赵襄敏底下捣鬼,便笑道:“你还吃酒,没吃呢就要耍酒疯了不成?”
孟同甫瞪她:“不是你踢我的?”
言双凤才惊愕道:“胡说什么?”
孟同甫本以为是她,现在才回味过来,若有所思地瞪向赵襄敏,半是狐疑。
赵襄敏却不动声色,唇角微挑,低头慢慢喝了半杯。
李顺早给孟同甫换了一把椅子坐了,多亏朱先生那边缠着老太爷说话,才没又另生波澜。
老太爷见眼前都是人,又吃了一杯酒,渐渐高兴,竟对朱先生道:“我这孙女儿其实是好的,就是太过心直口快了,有什么失礼的地方,您别见怪。还有孟将军,您今日能来,也是山庄的荣幸。”
孟同甫笑道:“您若欢迎,我日日都来。”
朱先生只觉着身边一股寒气袭来,暗自冒冷汗,忙笑道:“哪里,凤二姑奶奶自是真性情,且又是个精明能干的,我心中甚是钦佩。”
言老太爷见他夸赞言双凤,便也由衷地笑了:“凤儿,你也喝两杯吧,自打你回来就一直为庄子操劳,爷爷也知道……实在累着你了,今儿很该让你消散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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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双凤本有点心不在焉,听了这句夸奖,突然间眼睛就有些湿润,她赶忙挤出笑容:“爷爷,都是我该做的,就是我有时候做的不对的地方,您老人家少生气就罢了。”
当即言双凤起身,也敬了老太爷一杯,此刻已经有些头晕。
偏虎子挂念着放烟花玩,已抢着吃的饱了,又闹着出去,言双凤便假借着由头:“我给你找个又大又好的。”
她扶着桌子站起来,不料身子一晃。
如意跟李婶忙要来扶,言双凤笑道:“你们只管坐着吃,别来瞎忙,今晚上大家一块儿乐便好。”
那边孟同甫回头看她,也欲起身,偏朱先生这时问道:“孟将军如今是在守备司供职?”一时竟缠住了他。
言双凤本也是好热闹的,先前特意吩咐,让老富贵置买了好些过年放的炮竹,大烟花,种类极多,都在廊下的大竹篓子里。
虎子翻动着,言双凤指着其中一个又圆又粗的大烟花,叮嘱他叫小平安一起放,自己就站在廊下看。
风一吹,酒力发作,身上越发无力,言双凤刚想墙上靠一靠,身边一只手臂探过来,是赵襄敏,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不冷么?”
言双凤先是想看看是不是有人在,但实在不愿意动,便道:“喝了酒,心里热得很。”
赵襄敏道:“看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先前伤着了,疼么?”
言双凤双颊越发地热,咕哝:“你还说,都是你。我说不行吧,你非得……没见过那么急的。”
“下回不这样了,”赵襄敏握着她的肩头,竟格外温柔的:“要真的疼的厉害,就别撑着,抱你回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