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不言失笑:“倒也不是某不愿意,只是陛下的脾气,司直觉得是能轻易改变的吗?”
沐钰儿期待地看着他:“可你是唐不言啊。”
“那大概就是司直午门斩首,某一杯毒酒的死法差别而已。”唐不言口气平静说道。
沐钰儿倒吸一口冷气,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唐不言不再说话,只是敲了敲车壁:“去国子监。”
马车滴答走动,沐钰儿抓着那件衣服,仔细翻看着:“若是王兆,他蹲在那个角落里,确实会在这个位置被勾丝。”
她在脑海中过了整个案件,最后还是掏出被线装订起来的本子,拿出炭笔,在本子上大开大合地划拉着。
唐不言有些累了,靠在车壁上闭眼小憩,耳边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母亲的那只小猫儿整日在扒拉东西,有些恼人,却又不想动手赶走。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国子监门口。
唐不言一睁眼就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珠圆润似玉,眸光明亮似月,还带着笑意,热烈直白,耀眼明艳。
他一愣。
“真的破案了。”沐钰儿没有察觉他的异常,凑过来说道,“你看,这些线索他都对得上。”
唐不言看着怼到自己鼻尖的本子,狗爬字歪歪扭扭,直接塞满了眼睛,不得不伸手拨了下来,自己放在手心认真看着。
只见沐钰儿把所有案件的线索都罗列在左边,右边则写着王兆能对应上的点。
“他是书学学子,力气极大,完全可以顶衬致死,我看到他一只手提着一个石料,非常轻松的样子,梁坚看着高大,但全是虚肉,中看不中用而已。”
“手上没有伤口则是因为他惯常用白布,完全可以用白布包住手,或者木头另外一端,那个木头上不是也有布料勾丝,我们之前以为是伐木工人勾上的。”
“而且我看过侍卫们的供词,一开始说着火了,王兆和陈欣等人被人绊倒,所以衣服自然是湿的,混在人群中一点也不突兀。”
沐钰儿顿了一下,很快又说道:“若是梁菲说的是真的,他和梁坚确实有大问题,杀人的动机也有了。”
“但有个问题?”唐不言拎着那本薄薄的本子,抬眸看人,一双眼睛冷沁沁,非常合适给人扑冷水,“他怎么知道梁坚要杀人,会从假山隧道出来,顺便埋伏在哪里。”
沐钰儿眉心皱起。
“第三个死者王舜雨,王兆和他就目前来看没有任何利害关系,甚至王兆还颇为照顾王舜雨,在学生中名声极好。”
“所以你觉得是有人陷害他?”沐钰儿脑海中冷不丁浮现出邹思凯温和的脸。
唐不言把本子还给她,摇了摇头:“但王兆确实有嫌疑,司直不妨拘来一问。”
沐钰儿心不在焉地收回本子:“别驾与我一起去嘛?”
唐不言揉了揉额间:“某有些头疼。”
沐钰儿生出并肩作战的同僚竟然是可怜人的几分关心:“那药效也该排完了,倒春寒也过去了,怎么还不舒服,那别驾早点回去休息吧。”
唐不言闭眼沉默着,苍白的唇微微抿起。
谁知,沐钰儿话锋一转,语气沉重。
“还有一事不知别驾……”
她还未说话,就被唐不言打断。
“不行!”
沐钰儿语塞,讪讪说道:“我还没说呢。”
“司直这口气,断不可能是好事。”唐不言撑着额头,冷淡说道。
“是好事啊。”沐钰儿殷勤地递上一盏茶,“您看,梁菲也该可怜的,现在还生病,就能不能请别驾给梁菲请个大夫看看,别驾之前好歹是扬州别驾,梁菲也算您治下百姓不是吗。”
唐不言揉着额头的手一顿,睁眼看人,沐钰儿立刻对着他露出灿烂的笑来,若是有尾巴,大概还能甩起来。
“北阙,真的没钱了,三个月没发银子了,厨房半年没肉了。”她可怜兮兮地叹了一口气,面露哀怨之色。
唐不言慢条斯理问道:“所以北阙打算拿我做人情。”
沐钰儿义正言辞说道:“断不可能,我可以请别驾去北阙吃饭。”
唐不言眉间一跳,慢条斯理说道:“怎么上次听王新说,你们北阙的饭不好吃。”
沐钰儿也跟着皱眉,大义凛然说道:“怎么可……可以这么说,但礼轻情意重。”
唐不言显然不吃这一套,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沐钰儿绞尽脑汁地想着,实在是人太穷,啥也拿不出来。
“司直说的酒?”唐不言好心提醒道。
沐钰儿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对对对,过两天,我要是脑袋还在,我请别驾来我家喝酒。”
唐不言捏着指骨的手一顿,一时间对这话一言难尽。
“下车吧。”他移开视线,冷漠无情开始赶人。
沐钰儿巍然不动:“那我的事情?”
“奴儿。”唐不言轻声喊道。
车帘很快就被掀开,露出昆仑奴黝黑的大脸,牛眼直瞪,瞧着还有点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