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情况也差不多,那些男的喝着酒摇着色子,会时不时地对同行的女生或者这卡座里唯一那个女模特动手动脚,倒也没有十分出格,但会搭搭肩膀、摸摸大腿什么的,那女生倒是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笑得爽朗但又不失娇羞,和那群男的玩得表面上看起来很愉快……真愉不愉快就不知道了。
“哟,蛮高冷的嘛,”那群女生跟他说话的同时也叫他喝酒:“冰山小帅哥~”
“……”
林瑾瑜他妈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整个没话说,只能略微尬笑了下,还不能让她们看出是在尬笑,有女的摸他手、捏他耳朵,做各种亲密的小动作,林瑾瑜感到非常不适。
此前他本来就没和任何女孩有过亲密的肢体接触,不大适应,再加上他本身取向主要偏向同性,对和异性进行非常亲密的接触本来就稍微有些排斥,何况还是一群全然不熟的、甚至让他有些无语的小太妹。
他不喜欢轻浮、小孩气、幼稚的人,但这个时候他的意愿好像是最不重要的,也是最不起作用的。
那群女的举手投足很是强势,大概觉得自己倾国倾城,个人魅力很大,来这儿消费就是老板,是上帝,全然察觉不出林瑾瑜的无语,借着酒劲一个劲靠着他,用一种打量什么东西似的的目光打量他,动手动脚,大概觉得很好玩。
与其和她们聊天,林瑾瑜宁愿喝酒,他端了杯子主动和几个人碰了,一仰头闷口吞,这样接连应付了好几个。
这群客人在他来之前本来就喝过不知道几轮了,林瑾瑜酒量又还可以,又是划拳又是游戏,一番鏖战之后他总算打发了几个,为公共厕所呕吐人员再添新丁。
“哎哟,酒量不错嘛,很能喝啊!”
尽管这里离舞台比较远,但劲爆舞曲的分贝威力在高档音响、效果器的加持下不减分毫,林瑾瑜一连干了七八杯酒,看着一屋子男男女女跟磕了摇头丸似的在闪瞎眼的灯光下狂甩头发。
暖气过于足了,短时间大量酒精下肚,他也开始觉得有点热,又一个小太妹捂着嘴夺门而出,狂奔厕所洗手池,林瑾瑜吐出口气,解开两粒衬衣扣子散热。
“你很能喝啊,”酒精从来都是最好的兴奋品,这边喝酒划拳闹出的动静很大,剩下几个男的搂的搂着自己女朋友,拉的拉着气氛女生围过来,招呼林瑾瑜道:“一块玩会儿?”
“来呗!”其他人全起哄,那两个被吃豆腐的女生戏很好,仿佛完全融入进了这种土嗨的气氛中,以客人舒心,拿小费为第一要务,并不为他说话。
“没有,没您能喝,您大哥。”林瑾瑜并不想陷入这种没意义的拼酒中,试图推脱,可他说什么根本没人听,但凡流露出点“不”的意思,那些客人就把桌子一拍,打着不知道喝了多少的舌头道:“怎么找,你小子,看不起我?”
酒桌文化在这片土地上一向根深蒂固,林瑾瑜没法拒绝,这是他的工作,唯一的办法就是硬着头皮喝。
一杯接一杯,这群人点的东西着实杂,杂着喝最容易醉,纵使林瑾瑜酒量不错,可架不住对方人多,喝着喝着他真有点顶不住了。
这种带较劲性质的酒局,就是冲着把你喝吐去的,最好吐得直不起腰,一头倒栽进马桶里出糗,你越丢脸,对面就越开心,林瑾瑜脸色发红,摆手想脱身,可根本没人放他走。
这帮客人人品不怎么样,酒品也稀烂,喝醉了没一个和张信礼一样是老实睡觉的,不是极度亢奋就是极度暴躁,扯着你拽着你,带着口臭和酒精味的口气直往你脸上喷,完全无视他人意愿,不强迫你喝猫尿马尿就浑身不痛快。
林瑾瑜是真不想喝了,喝醉了很难受,影响第二天不说,而且……他跟张信礼吵架了,假如他喝醉了,甚至没人会来接他回家。
但没用,此时此刻,这里没有人怜悯、心疼他。
“我真不来了,”林瑾瑜皱眉,他不胜其烦地道:“您收着,您大哥,行吗?”
“那不行,没尽兴!”那帮人酒气熏天地说:“我们……我们给了钱的,你就要陪到尽兴,不喝酒的那还叫男人吗?那不娘们嘛!”
操他妈的什么迷惑发言,林瑾瑜心里的不屑又多了几分,他根本看不起这帮人,可还得放低姿态捧着。
世界上没有比捧自己瞧不上的人的臭脚更令人郁闷的事了。
林瑾瑜脸上表现出明显的不耐烦,说了句:“奇葩。”
劝酒想看他笑话的人立刻就不高兴了:“你说什么?”
“我真不喝了,”从张信礼到胜哥再到这儿,林瑾瑜心里积了好几股气,道:“说好几遍了,听不见?”
“帅哥,你情商怎么这么低啊,陪酒都不会,也不哄着点客人,”有个女生看他表情,也道:“哎,不就陪个酒嘛,”她并无半点淑女矜持:“你不就做这个的嘛,就是讨好我们的,装什么高贵。”
林瑾瑜此前所认识的最大大咧咧的女性是他高中同学乔嫍,可乔嫍大大咧咧归大大咧咧,并不会让人觉得非常没素质没礼貌。
“就是啊,”其他人附和:“你就一夜场男模,干什么的不清楚吗?还真把自己当模特了啊……顾客是上帝知不知道,一伺候人的还摆架子。”
“一进门我就看出来了,没眼力见,还嫌弃人呢,没见过混圈的这么端着的,以为自己谁呢。”
他们看他的眼神是那种看低等阶级的眼神,林瑾瑜并不需要装高贵,也不需要刻意去摆什么架子,他的气质与修养来自于他所接受的家庭教育以及学识与经历。
但这帮自觉是“上帝”的客人不明白,他们希望林瑾瑜化身哈巴狗,只管使劲摇尾巴讨好他们,哄他们开心就够了。
“……”林瑾瑜无言,这是他目前为止碰见的最难伺候、也最不讲理、最作威作福的客人,这样的人真切存在于社会上,以自我为中心……并且在胜哥的授意下被专门分配给他。
“告诉你,”有男的说:“乖乖听话现在立马给我喝了,真是,老子混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你这样情商低的。”
林瑾瑜的情商应该可以吊打他,甩他八百个银河系的距离,那男人发了性,把不锈钢小盆里的冰块倒了,把自己手上那杯,还有周围乱七八糟的酒全倒进去混成一盆不知道什么的玩样,把盆举着,直直怼到林瑾瑜鼻子前,几乎要往他脸上泼,语气强硬道:“听见没?就这,你喝也得给老子喝,不喝也得喝!”
林瑾瑜心想老子就不喝怎么了,你拽你妈呢,他都快要把这句话说出口了,那男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犹豫了,就像面团哽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但也咽不下去,只能卡在那儿憋着。
男的说:“瞪什么瞪,你们经理呢?不喝是吧,老子认识这的老板,投诉你到底,直接开了你信不信?”
十个在夜店惹事的有八个都说自己认识老板,实际上老板根本不知道他们是哪号人物,但这并不重要。
林瑾瑜这个月业绩本来也不怎么样,一半都靠宁晟凯撑着,还加上一次记过、两次迟到和一次旷工,要是再加上不依不饶的投诉……
那会扣相当够分量的一笔钱。
正如张信礼在学校被赵武杰刁难的那一次,他们要工作就得低头,没有别的选择。
所有人都以一种看戏、看笑话、等认怂的姿态盯着他,他的同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愿意为他跟顾客起冲突,被投诉正好还少个人分分成。
“快点,”客人再次催促:“再等我把这撒地上让你舔信不?”
玻璃杯里酒液荡漾,林瑾瑜喉结动了动,他看向周围高高在上、幸灾乐祸的脸,很缓慢地吸了口气,伸出手去……
……
另一边,客厅里。
顶上的照明灯没开,张信礼就这么就着门口光线微弱的小灯坐在客厅里,也不看手机也不开电视,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