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承隽手中的动作停住,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眼,“十一点半。”
“行,等着,我上楼换衣服。”
时温一觉睡饱感觉自己都能原谅全世界,揉揉不适的眼睛从秋千上坐起。
匆忙捞了一把因她起身,快要掉到地上的白色薄毯搁在秋千上,蹬上拖鞋进了屋内。
换身旗袍挽个头发,下楼给时眷开了个罐头,才出去对在外面等她好一会儿的贺承隽讲:
“走吧,你挑馆子,记得带我去家好吃的。”
贺承隽没拖沓的点了下头,率先出了别墅,“我先回去放东西。”
时温跟贺承隽过了马路,走进对面那条她从未踏足过的巷子,墙面污霉潮腐片片漆黑,两旁密密麻麻都是一户挤一户的人家。
时温大致瞟了眼,一列大概得有三四家挤在一起,都不知道屋里能不能站的开人。
窗外挂着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衣服随风轻扬,时不时会落下没被拧干的水渍,聚集在巷中的地上深一块浅一块。
因隔音不好,时温还能清晰的听到各种声音:男人与女人骂骂咧咧的吵架声,嘴里话语恶毒到恨不得咒人死,长辈骂孩子是畜生杂种的声音。
还有用力摔东西的打砸声。
饶是自以为适应能力好的时温都不禁眉头紧蹙,走两步就要仰头看看,生怕下一秒上面就会落下什么东西来。
跟在贺承隽身后七拐八绕,穿过户户垒起的小高层,越往巷子深处走反而变成了独门独户的小平房。
那些小平房的质量也参差不齐,有的砖破瓦碎摇摇欲裂,有的墙灰顶青勉强能看。
贺承隽终于停在一个砖墙看起来不那么脏破,大门蛮干净的屋子外,掏钥匙开门。
“你快点,我在外面等你。”时温双臂环抱磨蹭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她一点都不想在这里多呆。
头顶那么热烈的大太阳都不怎么能照到这条巷子里,周身暗沉沉一片,前不见光后不见头。
霉味潮味混合入鼻,还夹杂着说不清是什么的腥臊味。
压抑的她有些难受。
贺承隽沉声应嗯,独自进屋很快又出来,领她原路返回巷口。
时温险些被楼上毫无征兆扔下的花盆砸到,又差点被某个大妈泼出的脏水溅到。
才跟在贺承隽身后走出巷子,时温内心十分确定,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进这个巷子来一次。
右拐走了没多远,贺承隽就带她进了一家面馆。
那家面馆的门头布破败不堪,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字,好在店内的环境还算不错,虽然很小但胜在勤于打扫。
并不显脏乱。
“姨,两碗桃花面。”贺承隽朝前面帘子内喊了一声,带时温挑了一张最干净的桌上坐下。
时温一手拢着袖口,一手从桌边抽出好几张纸巾来,不断抹蹭着面前擦过还泛油的桌子。
“好不容易请你吃顿饭就挑这地儿?”
以前在江北,每次她说要请那帮狐朋狗友吃饭,总是一个个狮子大开口,叫喊着挑最贵的地方,生怕不能让她吃亏般。
时温对贺承隽说要请他吃饭,都做好要被他带去江南最贵的饭店的准备了,却没想到贺承隽只是带她来了家最普通的面馆。
“嗯,这的面好吃。”
时温眸子轻晃了晃,散开神儿。
她说话的重点是在前面,馆子随便他挑。
而贺承隽听话的重点却是在后面,带她来家好吃的。
“阿隽来啦。”
不多时,从帘子后走出来一个端着两大碗桃花面的跛腿阿姨,一瘸一拐地将手中东西分别放在时温和贺承隽面前,边和贺承隽打招呼边在围裙上胡乱蹭了蹭手。
看向时温的眼中泛着兴奇的光,语调都上扬了许多,“哟,这是带了女朋友来呀?这姑娘长的可真俊呐,郎才女貌,郎才女貌。”
贺承隽从兜里掏出张十块钱递给阿姨,淡淡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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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姨,您别乱点鸳鸯谱。”
跛腿阿姨接过贺承隽手中的钱塞到围裙前面的口袋里,又目光暧昧地打量了一眼他俩,笑了笑说了句行,“不够再喊姨给你加啊。”
“谢谢姨。”贺承隽礼貌应着,从旁边筷子桶内拿了两双一次性筷子出来。
拆开外层塑料纸,两支掰开交叉蹭搓了几下才递给时温。
“明明说好是我请你吃饭的。”时温话里有显而易见的不高兴意味。
她这人向来最讨厌欠别人人情,在别人帮过忙后能拿钱还的她都会尽早还完,哪怕最后算下来其实是自己吃亏,她也不在意。
钱对于时温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她更害怕别人哪天借此让她偿还她不愿意给的东西。
人情世故永远要比搞钱复杂的多。
所以之前在江北除了陆夜白以外,她身边全是一群酒肉朋友,来江南后她也没想过要再交朋友。
但贺承隽是个意外。
接二连三的相遇,接连不断的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