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是不一样的……”别冬又开始笨嘴拙舌了,忽而有些后悔,他不该说不去的,本来这种时候,他理应站在男朋友身边支持他,怎么能因为胆怯就后退呢。
心里最后纠结了会,而后说:“峯哥,我跟你一起去,展览肯定得做,开幕式我也去。”
冷峯却不说话了,看着别冬好一会,把他抱进怀里,说:“总之你记好,你想做什么,咱们就去做,你要不想,一丁点都不用勉强自己,横竖我是跟你一起的。”
“嗯。”别冬半边脸埋在冷峯脖颈里,觉得自己刚刚好矫情,自己男朋友的展,怎么还怕上了?他为爱人挡住熊挡住老虎都不怕,就去个陌生地方,见几个陌生人而已,怎么倒扭扭捏捏的,太怂了。
他很快想通了,也拿定了主意。
一个半月后,他们启程出发。
出发前几天两人就开始提前收拾行李,那会冷峯就说:“咱们这趟过去,差不多得待到春节后了。”
别冬有了心里预期,做好了心里建设,现在也不觉得时间太久,乖乖点头“嗯”一声:“那可以跟沅哥一起过个春节,还没跟他一起过过春节呢。”
这倒是,上个春节江沅临时回家,后来又惹出那么大一串乱子,这回几个人总算可以好好聚聚。
他突然想起来问:“峯哥,那个,咱们住哪儿?是要住住,你,你家吗?”
话说出口都结巴了,别冬怪自己没脑子,临出发了才想起这茬,一想到有可能要住冷峯家里,他瞬间就紧张了。
冷峯笑了笑,摸了摸他头说:“不住我家,策展方也就是邵哥那边会安排的,咱们住酒店。”
其实邵其华问过他这事,他自然建议冷峯回家,别冬另外做安排,但冷峯二话不说拒绝了,还是那句话,别冬在哪他在哪。
一大早,司放开车送两人去庆原州机场,顺带祝冷峯开展顺利,打趣别冬说让他跟着多长长见识。
这还是别冬第一次坐飞机,出发前他还特地偷偷查了攻略,全没用上,行李和身份证都在冷峯那儿,托运,换登机牌,带着别冬走vip通道,别冬就跟着就行了。
看他好奇地四处张望,冷峯想起来问:“你最早从老家来梨津那趟是怎么来的?”
别冬老老实实地说:“坐火车,就那种绿皮的,坐了两天两夜,中途在郑州换了趟车。”
冷峯这辈子都没坐过那种绿皮火车,甚至在来梨津之前,他跟大多数出生在一线城市的年轻人一样,光只听说,根本见都没见过绿皮火车,他没法想象,在一个拥挤嘈杂充满各种说不清味道的狭窄车厢里,硬座坐上48小是什么滋味。
于是更后悔最初的自己怎么那么混蛋,傲慢至极,一丁点去了解眼前人的心都没有,粗暴武断地给别冬下自以为是的定义结论。
别冬倒不以为意,说:“那趟路上遇到了不少好人,给我吃的东西,还让我蹭车,可惜我那会是个呆子,连人家名字联系方式都没问,回头想谢谢别人都没辙。”
才一年多,别冬想起当初那趟孤注一掷赌博般的投奔,觉得人生际遇颇为不可思议。
冷峯特意定了个头等舱,如果就他自己,他现在无所谓坐什么舱,但想让别冬舒服点,什么都想给最好的,为了让别冬同意,还故意说这也是策展方安排的。
从进了机舱就一直握着别冬的手,别冬专注又好奇地盯着舷窗外,飞机起航,看到云南冬季特有的干燥田野,和四周暗青色的莽莽群山,都在视线里越来越远,越来越渺小,直至穿越云层之上。
他甚至看到如宝石般大小,如宝石般闪烁的梨漾海,激动地拉着冷峯一起看,两人头凑到一块,冷峯说:“对,那就是梨漾海。”
“好小啊,指甲盖儿一样。”别冬感叹:“站在岸边的时候可觉得它真像海呢,看不到边。”
这趟出来别冬看什么都新鲜,在梨津的时候冷峯经常觉得别冬有超越年龄的成熟,生活上也是他照顾自己更多,但每次两人外出,在陌生的环境下,别冬会不自觉地依赖冷峯,因为他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不懂,只能紧紧跟着男朋友,这种依赖感让冷峯格外着迷。
他就喜欢看别冬笑,雀跃欢呼,为此想带别冬见所有他没见过的东西,就想让他变回个孩子,什么都不管,开心就好。
到登虹飞了3个多小时,两人早上6点不到就起床,但别冬在路上一分钟都没睡,窗外的云,云下的山川湖海,一切都让他兴奋,一路都在小声叽叽喳喳地跟冷峯说话,还吃了不少东西。
降落前,窗外能看到一座巨大的,广袤无边的,高楼林立的繁盛之城,那就是登虹,冷峯阔别三年的故乡。
到此时别冬反而安静下来,他静静看着下降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繁华的城市,转头对冷峯说:“峯哥,这是你家。”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冷峯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但面对三年未归的故乡,终是有些感触,他都不知道这甫一再见,心里竟有几分不习惯。
两人拿了行李,一到接机厅就见到了熟人,竟然是江沅,他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了,这会不管不顾地冲上来就跟两人拥抱。
冷峯憋了一路没跟别冬说,就想给他个惊喜,果然,别冬被江沅抱得喘不过气来,又高兴又惊讶,闷着声说:“沅哥!你们都不告诉我,你俩绝对串通好了!”
“哈哈,这可不怪我,是有些人不让我说的。”江沅精气神看着都很好,比在梨津的时候有劲儿。
“咳咳,抱够了没啊,先放开我老婆。”冷峯眉头早就皱起来了,真是,有完没完?
江沅故意再狠狠抱了下,松开手,仔细打量别冬:“小冬好像又长高了点,嗯,气色不错,看来某人还算有良心,知道照顾人。”说着笑嘻嘻地看向冷峯。
“要你提醒,我老婆我能不知道照顾么。”冷峯锤了他一拳,人来人往的接机大厅,江沅招呼他们:“走吧走吧,我订了饭店包厢,咱们先去吃饭。”
原本邵其华要来接他们,冷峯知道江沅要来,就没让他过来,这时跟邵其华联系,说吃过饭直接去美术馆碰头。
江沅没钱的时候就喜欢排场,现在有钱了更是豪横,午饭直接订在了登虹最好的中餐酒楼满庭芳,这里的淮扬菜是一绝,看得出来他是这里的常客,进了包厢点菜时压根不看菜单,直接报了一溜菜名,直到冷峯喊停:“够了,太多也吃不了,浪费。”
三人坐这么大包间,别冬还真是不习惯,人跟人都隔得太远了,一个大圆桌,三人均匀地呈等边三角形,就好像他们之间的距离也一下都拉远了似的,他看看左手边的冷峯,很想靠过去,近一点。
这一眼冷峯就瞧出了意思,埋怨起江沅:“都自己人,你搞这些排场,吃个饭跟隔山望海似的,搞得我跟我老婆离这么远。”
江沅是真不觉得这算什么排场,他现在身为拍卖行老板,跟那些藏家客户吃饭时那才叫排场,冷峯说罢,直接把椅子拖到别冬身边挨着坐下,笑得痞痞的:“这才舒服了,就得挨着。”
江沅给看笑了,心里还有几分惊悚,这冷狗,怎么粘人粘成这样?胶水都没这么粘!
他也不甘示弱,也把椅子拖到别冬边上,挨着坐下,几分嗔怪地说:“不带这样的,让我一人看你们撒狗粮,必须把我也带上。”
两大金刚一左一右,别冬直接给逗乐了,三人哈哈大笑,乐做一团。
服务员进来上菜,看到这么大一圆桌,三人非挤着坐在一处,眉毛不自觉地挑了挑,想笑但又辛苦忍住,别冬看这里的菜,淮扬菜的刀工是一绝,这汤里细如发丝的东西他看不出来是什么,冷峯给他舀了一碗,他吃一口才惊觉:“是豆腐!”瞬间想的是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出来。
“什么都不如小冬和四哥做的饭好吃,真的。”江沅一边吃一边感慨:“你们不知道,我现在做梦都想再跟你们一起吃顿饭。”
这一说,别冬的怀念之情也瞬间翻涌,明明才刚到登虹,心里却有几分开始想念梨津,也想念江沅还在时候的梨津。